林氏一家去了嵊州,意外的遇上房亮了。
他中了秀才之后,随认下的房家族兄一直在省地求学,很得老师的欣赏,特意写了封信,把他们保荐到荣阳来,让他们去好友馆中求学。而另有一个目的,便是让他们来参加钱氏族学每旬对外开放的讲坛,长长见识。
原本房亮不用这么早走,但听说钱家人要赶着去见钱灵犀,便自告奋勇一同上路了。有他们这样的读书人同路,一路方便了不少。但不论怎么方便,毕竟只是两个秀才,就算是一路上搭船容易,但行程依旧是太慢。无论怎么扳着指头算,却还是赶不上钱灵犀要走的时候。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们到了吴江府的境地。
“……那天晚上,我跟你爹因为心里着急,在码头拌了几句嘴。却不想遇着一位年轻公子,听说我们姓钱,又是赶着要去荣阳见女儿的。当时就让我们上了他家的船,还吩咐人说,二月底之前无论如何得把我们送到。那船可真大,又气派,走起来一路又不必等人,日夜不停,简直快得跟飞起来似的,咱们这才赶到京城。刚下码头,就遇着石老爷家的人了,一刻都没耽误就驾着马车把咱们送了来。”
林氏说起这段传奇经历,眼睛还在放光,钱灵犀稍稍动动脑子,也知道帮忙的人必是邓恒了。但她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那家人可是姓邓?”
“正是正是。”徐荔香满脸羡慕的插进话来,“三妹你可真有本事。怎么认得这样阔气的公子?我们在船上的时候,每天吃的喝的……”
林氏沉下脸来清咳了两声,“这一路上还不够你累的?扬威,带你俩媳妇都下去休息,一会儿再出来吃饭。”
钱扬威有些尴尬的看了石氏等人一眼,把还想啰嗦的徐荔香连同董霜儿一起拉走了。石氏知道他们家肯定有些体已要单独聊,便也寻了个借口。把钱敏君和石光甫带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自家人,林氏才不悦的翻个白眼,“瞧瞧你嫂子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儿。见着点好处就想往上沾,在人家船上的时候,要不是你爹发了火。还不知做出什么丑态呢,回头不管她问你什么,你都甭理她。”
“行啦行啦,说两句就得了。灵丫,快过来,让爹好生看看。”钱文佑喜孜孜把女儿上下打量,“嗯,长高了好些,从前我记得你才到这儿的。”
眼看着着他比划着腰的位置,钱灵犀果断翻了个白眼。“爹,我离家时也没那么矮吧?倒是小五,长高了好些,你还没叫我呢,不认得了么?”
已经三岁多的钱扬友懂得害臊了。离别了这么久,骤然相见,幸伙确实有点没认出来,咧着小白牙,扯着林氏的衣角躲在她身后偷笑。
林氏一把将小儿子揪出来,“你在家不是成天问三姐去哪儿了吗?这眼下见着了。怎么又害起臊来了?快叫姐姐!”
钱灵犀老实不客气的把小弟抱过来,钱扬友刚露出着急的表情,却见钱灵犀跟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一颗糖来,“叫不叫我?不叫可就不给你吃了。”
见她鼓着小圆脸,满是捉弄之意,钱扬友一下子就觉亲近起来,抢过她手上的糖,带着几分羞涩却是响亮的叫了一声,“三姐!”
“这才乖嘛!”钱灵犀啵的亲了弟弟一口,逗得幸伙顿时笑了。拿糖塞住他的嘴,钱灵犀左右看看,“扬名哥哥和扬武呢?”
“他们还在京城。”
钱文佑夫妇虽然着急见亲闺女,但留在京城的钱湘君却是不可不见的。在石明甫接到他们到之后,钱文佑一行就直接去信王府了。
把钱湘君请了出来,匆匆见了一面,就赶过来见钱灵犀了。但钱湘君见到亲弟,舍不得分离,于是钱文佑就让钱扬武陪着钱扬名,一起坐了信王府里。房亮听说钱灵犀去九原是打算从京城走的,便自告奋勇的留在外头陪伴,等她来时和兄弟们相见了,再一起到荣阳来。这边因为钱文佑夫妇考虑到要早些来打点住宿处等事,就提前过来了。
“这一路上,可真的多亏了房家那小子。”林氏别有深意的看了女儿一眼,又道,“灵丫,咱们在这里你可千万别太破费了。咱们在家都商量好了,虽然送扬名和扬武去读书,但不能老赖着人家,如果三年之内读不出个名堂来,就带着他们回去。也不许他们公府,就租个普通民房来住就好。我和你爹还有哥嫂都可以接些肖来做,赚口饭钱还是可以的。”
听爹娘能这么打算,钱灵犀心里挺高兴的,虽然自家人穷,但不求不靠,谁能小瞧?
“爹,娘,关于这个你们就别操心了,住的地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回头吃了饭,我就带你们过去。然后去见见国公爷,既然来了,总也得决礼数。”
林氏忙道,“要是都安排好了,还吃个什么饭,直接带我们去住处不就得了?眼下又不是正经吃饭的点,这外面的东西贵得很,何必破费?不如就在街上买点熟食,咱们回去弄一弄也就够了。不过你要是觉得面子上不好看,那咱们就还是在外头吃。”
钱灵犀笑了,“什么面子比得上里子重要?婶娘又不是外人,不会见怪的。我只是怕娘您辛苦了,不然我还真想吃您亲手做的菜呢!”
那还有啥好说的?回去!
早在得知林氏他们抵达的时候,石氏已经派人去知会陈晗了。这边过去,很快便请到了他,将钱文佑一家带到他们临时的居所。
这是所标准的一进制小院,地方虽然不大,但房间却收拾得很是齐整。在他们来之前,钱灵犀已经按照人数做了布置。
“正房是爹娘带着小弟住,旁边的厢房给哥嫂,那一间给扬名哥和扬武住。北方冬天冷,这房子虽然小些,但挨得近些,也能省些炭火。”
林氏看了很满意,“我们只要有个能落脚的地方就行,要那么大干什么?难为你想着,连锅碗瓢盆,被褥蚊帐都添置齐了,咱们今晚就住下了。”
钱灵犀忙把石氏推到前面,“这些可不是我准备的,全是婶娘指点我做的呢。”
林氏又连忙给石氏道谢,“我家灵丫每回来信总说您好,她在外头可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石氏却觉得她太客气了,统共就寄那么一两回的事,怎么说是每回?连忙谦虚,“灵犀可是个好孩子,帮了我不少忙,眼下见着你们也不能团圆,还得让她陪我们去那苦寒之地,说起来,倒是我们夫妇的不对了。”
“这有什么呀?我们乡下孩子结实得很,全是风吹雨打长大的,没事儿!您肯带着她,那是瞧得起她,我们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别的心思?”
眼看两位母亲在这里你谦虚来我谦虚去,钱灵犀乐了,“再磨蹭下去天都快黑了,还做不做饭的?”
两记白眼同时扔了过来,林氏挽起袖子就要下厨,石氏急忙拦着,“您这远道而来的,怎好让您动手?让丫头们去也就是了。”
“堂嫂不用客气,刚才灵丫还说想吃我做的饭呢。您坐下和石老爷喝杯茶,一会儿就得。”林氏边说边往外头走,脸上全是为人母对自己手艺的骄傲。
石氏忙让钱灵犀跟去帮忙,可才出门,却差点跟大嫂董霜儿撞到一处。
她委屈之极的来跟婆婆告状,“荔香抢了大房,赖着不走,反让我去住耳房,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两位嫂子的事情钱灵犀已经听钱彩凤说过许多了,方才一直忙着,没空理会,这会子倒生出要会会她们的心了。
在林氏拉下脸之前,她抢先笑道,“嫂子是来帮忙做饭的吧,那就有劳你了。我和二嫂铺床去,你是在厢房的正屋,我还特意给你准备了床大红的被褥呢。”
董霜儿听着这话,知道这忻子有意帮着自己了,当即就抢在林氏前面进厨房了,“婆婆要做几道什么菜,吩咐我就是。”
林氏看一眼女儿,却见她冲自己扮了个鬼脸,知道她必是有主意的,当下挑一挑眉便撒手不管了。
钱灵犀去了厢房,果然见徐荔香占了厢房的正屋,赶走了董霜儿,正在翻箱倒柜的找被褥。
“不用找啦!”钱灵犀掏出钥匙,开了一口大衣柜,“嫂子身量高,帮我拿拿,上面那床大红的就是,我前儿还翻出来晒过的。”
“谢谢你啊。”徐荔香为自己服务还是挺勤快的,把被褥抱了下来,铺得整整齐齐,还拿床刷刷平整,看起来十分整洁可喜。
钱灵犀一笑,“嫂子真是勤快,走,我再帮你铺床去。”
徐荔香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钱灵犀指着被褥道,“这一床大红的是给大嫂准备的,我还给二嫂准备了一床水红色的,也是一样的东西,就在隔壁的耳房里。”
徐荔香脸上笑容冷了几分,“这倒用不着三妹操心了,我就住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