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梅花宴一事,石氏已经知晓了,身为长辈,她比钱灵犀看得更加长远,“别说你们现在没什么本事不能去出那个风头,就算真有什么本事也得把风头让给年纪大的哥哥姐姐们,这方才不得罪人。”
钱灵犀顿时会意,对于输给谁就更加不放在心上了。只是这会子有了空,她就把今日得罪了一个傲娇女,又得赠一婢之事说了。
石氏心想事已至此,再责怪钱灵犀也没什么意义,况且她又没做错,确实是对方咄咄逼人才弄得这般田地,若是日后要怪罪,也实在怪罪不到她们头上,等那婢女收到,且看是哪家的小姐,再去跟钱玢回禀一声也就是了。
她更关心另一件事,“那陈家的事情,你了解了多少?”
这也是石氏让钱灵犀跟陈晗出去游玩,要打听的重点事项,只可惜钱灵犀要让她失望了,“表哥嘴很紧,我几次三番的问他也不肯说。”
三太太那儿也是如此,石氏去客套了半天,也只知道陈家大半人都在京城,陈老爷和几位兄弟都在太医院里供奉,陈晗是这几年才来荣阳,据说一是慕钱家的学风,来长长眼,还有一层意思也是钱杏雨出嫁之后,恐姑母膝下寂寞,才来跟她作伴。
但这个说法,钱灵犀却不能认同,“果真是来求学,又为何不进学堂,要在外面延馆请师?若说是想来陪伴姑母,不如在家中寻个年纪更小的女孩子,养在她的身边岂不是好?再有,婶娘您发现没有,三太太那里虽然朴素,但东西却无一不精,她凭什么把日子过得这么好?”
这些问题,石氏当然也注意到了。她更加注意到,御医虽然受人尊敬。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官,撑死了做到太医院院正,也不过是个三品,其余大都不过六七品而已,三太太虽然是嫡女,但她当年嫁的可也是国公府响当当的嫡次子,兄长钱文仕娶的齐氏可也是公侯家的嫡女,怎么轮到弟弟这儿却差了这么多?
石氏别的没打听到。却打听到件旧事,据府里的老人们说,大少爷钱文仕是一直身体不好,但三少爷却好得很,年纪轻轻还中过举人,钱玢极是心爱,一心让他再去进学,以博个光耀门楣,只不知那年怎么就这么倒霉,忽染一场大病。一个月不到的工夫,人就没了。实在是可惜得紧。
但综上信息,石氏却不难想到,既然这位钱三爷也曾是一号人物,怎么会娶陈氏这样一位御医之女?
这是其中最大的一个疑问,第二个疑问就在陈氏的言谈之中。
她今日在那里套近乎,虽然陈氏没跟她说别的,却劝了她好些道理。譬如象她们这样的独生女就一定得严格要求。让孩子有主见,日后才不受人拿捏。而作为父母的,还得为孩子长远计。替她多置些田产商铺。有丰厚的嫁妆,女孩子到了婆家才能真正把腰杆子硬起来。
这些道理石氏都听进去了,但同时也产生了一个疑问,既然陈氏能有这样的想法,那她肯定就是这么做的。可钱家三爷过世得早,留下她们孤女寡母是怎么攒出这笔嫁妆来的?
石氏可不相信,就凭她们母女每月二十二两的月钱就足以支撑。在钱府呆上一阵,石氏渐渐明白了这里头相处的学问,真正想要在府里长期生活,上上下下的打点必不可少。她是想着自己是客人,住不上几年就要离开,故此老着脸装糊涂,许多可打赏可不打赏的地方都忽略了,否则的话,她们母女三人的那点子月钱最多只够打个平手,根本没有富余。
但陈氏却在这府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她身边的人虽然不多,却一个个忠心之极,如果没有利益的驱使,谁愿意陪她躲在那样一个角落里吃斋念佛?
如果说是娘家贴过来的,那也不对。就算当御医的油水颇足,但那也只是些小钱,偶尔遇到困难时帮一把也就罢了,不可能长期资助外嫁女。
所以,石氏可以确定,这位貌不惊人的三太太一定是个有钱人,还非常的持家有道。既有钱,又不张扬,还能让人保持一定的敬畏,这位陈氏能做的,已经很不简单了。
钱灵犀给石氏出了个主意,“我看那位三太太不是个藏着掖着的人,她要是有心不搭理咱们,肯定不会跟婶娘你说这些话了。那咱们也不要老这么试探人家,显得不实诚,不如二回婶娘去了就大大方方的问她应该怎么做,她要是肯点拨咱们就是最好,要是不肯,那便算了,咱们也不强求。”
石氏想想,觉得这也是个主意,“可这才回来,哪有那么好的借口去找人家?”
钱灵犀眼珠子一转,有主意了,“现成的这不有一个吗?上回咱们去程家做客,老太爷还提起要请她们母女来做客,并让三太太作陪的。这回既然要办梅花宴,不如婶娘你索性去要张帖子,把程家母女请来,也让她们去听听三太太的高见。”
这个主意很好,石氏当即就同意了,她看得出来,陈氏不是对什么人都友善的,要不是她们家只有敏君一个丫头,又有些先天不足,只怕陈氏也不会这么待见她。而程家母女的情形和陈氏更象,想来更能激起她的同情心,自己也可以借着把她们母女带去的契机,自然而然的向陈氏求教理财之法了。
当下她们商议妥当,钱敏君拿着才做好的功课来给母亲检查了,“妹妹,你的做好没?十三姑姑说要咱们做个新荷包的,你说做什么样儿的好?”
钱灵犀惨叫一声,忽地想起今天上午去玩了半日,她可半点功课都没动过。
见她迅速跑回房间去赶作业,石氏有点不好意思了,要不是为了跟她商量这些事情,这孩子用得着这么费劲么?悄悄的过去问,“要不要叫人来帮帮你?”
算了吧,钱灵犀决定自我磨砺,“没关系,我做得来。”
石氏还是过意不去,叫人给她弄了宵夜来,又怕吵着她,把钱敏君带到隔壁,做针线相陪,直等她做完功课睡下,石氏检视了两个女孩的卧房,又盯着人给她们准备好明早要穿戴的衣裳和书本笔墨,这才自去休息。
心里却在盘算着,若是从现在就开始攒嫁妆,可不能只给钱敏君一人准备,也得给灵犀那丫头准备一份才是。这丫头心地好,也聪明,日后最好能让她们姐妹嫁得近些,互为支撑,那就算是自己和钱文仲百年过世,也没那么担心。
石氏越想越觉得可行,忍不住再一次赞叹钱文仲选的女孩可靠贴心。不过辗转翻身,却又记挂老伴,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在边关苦寒之地受煎熬,也不知送去的东西收到没有,这年关将至,他们在那边可也能过得热热闹闹?
一场大雪,一夜之间把荣阳的梅花悉数吹开,正是踏雪寻梅的好时候,看着天地间的晶莹雪白,便如置身琉璃世界,水晶画中,美得让人窒息。
因为今天要举办梅花宴,钱玢早就通知学堂放假一日,石氏知道她们连日上学辛苦,也不使人去叫,让她们好好睡了个懒觉,直到时辰到了,才叫她们起床梳洗打扮。
因没有要出风头的打算,石氏并不给两个女孩儿如何刻意打扮。给钱敏君选了一件枣红色绸面蹙金刺绣的长袄,钱灵犀是一模一样的宝蓝色面料,只是绣的花色不同而已。本来这两个颜色都略嫌老气,但在领口袖口都镶上一圈白狐狸毛之后,顿时就活泼轻灵了许多。而这样厚重颜色的面料,也在冬天里看着分外暖和。
衣裳马马虎虎了,但首饰方面却不能太差,否则真要给人小瞧了去了。
石氏让何奶娘给女儿戴上最贵重的那只金项圈,又拿出一副打着荷花双喜蝙蝠花样的金璎珞给钱灵犀亲手戴上,“这东西还是我年轻时候戴过的,我前两天才让赵大娘拿出去把这链子改小了些,又炸了炸,花样虽然旧了些,但图案还算吉祥,过年这些时你就戴着。”
她说着,又把一对各挂着两只小蝙蝠的金耳坠给她戴上,“这便是改下来链子做的,小是小了点,可你这年纪也只好用到这样大小的,日后等你们大些,再打好看的首饰。”
钱灵犀不跟她客气了,得意的在镜子面前晃来晃去,还跟钱敏君比美,“瞧,我这可比你的好看!”
她本意是想激钱敏君着急,不料钱敏君却睁大了眼睛,很认真的指着自己鼻子说,“可我比你好看!”
啥?钱灵犀傻眼了,她怎么越来越聪明了?
“真是不害臊!一个两个在屋里丢脸也就够了,出去可不许乱说话!”石氏虽是斜睨着她们教训着,但嘴角间却尽是掩不住的笑意,回头整整自己的衣衫,带着她们一道去赴宴了。
(谢谢圣水的粉红,也谢谢小夜的长评,摸摸订阅的好孩纸们,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