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领命而去查钱灵犀落水事件了,沈氏又阴沉下脸来。
原本她已经安排妥当,要让钱灵犀今日当众大大的出一回丑,这样就有理由借口和钱玢谈判将她送出府去,可现在那丫头竟然借着落水躲过了这一劫,那该怎么办?
“老太太,宴席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过去了。”蒋氏殷勤的带着庶女,亲自过来相请了。
但沈氏见着她身边的钱婉君,心里又是一阵堵得慌。三年前,她是极力主张把钱婉君送到信王府作侧妃的,可是却与钱玢产生了分歧。最后钱玢甚至没有通过她,就直接派钱文傭回了一趟老家,寻来了钱湘君。
当沈氏一看见钱湘君的那张脸时,就坚决反对将她送去,可钱玢却坚持已见,一定把钱湘君送了过去。不过当时已到适婚年龄的钱湘君,确实比那时还是个小姑娘的钱婉君更加合适。
但眼看三年一晃而过,钱湘君还是没名没份,沈氏又开始提议,要将钱婉君换下钱湘君了。本来钱玢是有点犹豫的,可这回他去了一趟信王府,回来之后态度却变得异常坚决。
不仅不同意换人,还说信王府的事情以后不许她插手了。沈氏也是老于世故的人了,顿时敏锐的嗅出些不对劲了,尤其是钱玢还带回了钱灵犀,更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难道是钱玢要扶植这对姐妹,日后另有用处么?
沈氏不能同意。
她再如何,也是一个女人,是女人就天生对自己的后代子孙有着强烈的保护欲。在她看来,除了大房和她指定的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占去国公府的荣光,否则就是跟她过不去。
所以,钱玢既然跟她过不去,她就跟钱灵犀过不去。一种危险的直觉让她觉得这个丫头一定不能留下。况且,在钱明君悄悄给母亲齐氏捎来的信里,也表明了这个意思。
连她也不知道钱玢到底是什么意思,那这当中肯定就有大问题了。沈氏可以不去理会其中的隐秘,她只要想方设法除掉了钱灵犀,就等于变相保住了钱明君的太平。
只是婉君,婉君这丫头怎么办呢?若是再把她留下去,日后又塞不进信王府。那可就麻烦了。可除了她,她们整个大房就只有白姨娘那个娇滴滴的小妖精,和同样半路而来的钱慧君了。
钱文娇辈份太高,让她去信王府做侧妃一个身份不符,二个沈氏也不愿抬举了她。至于钱慧君……
丹凤说钱灵犀身上有妖气,沈氏总觉得这姑娘身上才更象是有妖气的。虽然她一直不言不语,表现得安分守已,但老太太见过的人多了,总觉得钱慧君身上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人心生惧意。可要是除了她。那真就再无人可用了。
钱婉君不明所已的看着老太太心事重重的往前走着,连过了地方都没察觉。只得轻声提醒,“老太太,到了。”
哦,沈氏这才停住,见自己不觉已经到戏楼了。
这座戏楼,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是男客,楼上帘子后头坐的是女客。沈氏成心要显摆自己贤德,就把各位亲家太太们全都请到侧楼上,和各自的女儿姑奶奶们团圆。不令她们来伺候。象尤氏,她这会子就在左边侧楼上和自家女客们围坐一桌了。而沈氏就自在主楼陪着些亲戚朋友,但若是哪里出了点子什么事,也是众人全都看得到的。
只是眼下这么好的布置全成了摆设,沈氏也没了什么精神,只维持着表面的笑容,请各家太太们点戏。
幸好一时酒筵上桌,戏开了锣,众人有吃有喝有得看,也就不怎么跟她说话了。沈氏推说年老之人不惯久坐,告了个罪,便到后头寻了个房间歪着打盹。当然,若是有人有些不方便当众说的话,就可以过来商谈。
果然,沈氏在那里躺不到一时,便有几起人过来了,含蓄的问她家几个适龄男女的婚配,问得最多的,就是五房蒋氏的庶女婉君和嫡子扬烝。
其中,最为夸张的就是尤氏家的嫂子张氏了,“要说我那女孩儿,是一脸的福相,无论走到哪个庙里,没有不夸的。无论是谁家接了去,保管兴旺,就跟她姑妈一个样儿。”
沈氏心中冷哼,跟她姑妈一个样儿?那还是省省吧,连个蛋都生不出来,有什么好说的?正不耐烦着,就见钱慧君托着个果盘进来了,柔柔的讨好模样显而易见。
要是平时,沈氏理都懒得理她,可是眼下她正嫌这张氏打发不走,急忙把钱慧君叫住坐下,“我的儿,难为你想着我。上回听你讲那故事倒挺有趣,再给奶奶讲一个吧。亲家太太也听听,可有意思呢!”
张氏讪讪的又坐了一时,见实在没有说话的机会,只好走了。
沈氏利用完了钱慧君,也准备打发她离开了。只是派去查钱灵犀落水事件的婆子忽地进来,附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之后,沈氏忽地脸色一变,再看向钱慧君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别的东西。
“你没听错?灵丫头果真是从假山上摔下来的?”
“千真万确,看守后门的小全子已经招认了。之前灵犀姑娘还去找她要了壶茶水,并不许他说出去。过后奴婢派人在那池子底捞过了,那茶壶茶杯都在,连里面的茶水也是有的。”
婆子不明白沈氏为什么选择在钱慧君面前问自己,但她还是如实的说了出来,“那假山可高得很,池水又不深,灵犀姑娘怎么掉下来一点儿事都没有?当时,可还有一位公子是看见的。”
“是谁?”
“那公子姓夏,单名一个阳字。听说是国公爷从前旧相识的孙子,家境平平,只是碍着这份情面才不得已收下。来咱们这儿求学已经有大半年了,人挺老实的,只是喜欢画画,今儿放假,他便央小全子放他进了园子,也没进来,就在学堂旁边的假山下画了张画儿,正好便撞见了。”
沈氏听到这儿,眉头一耸,“你是说,他瞧见灵丫头掉下去,然后又把她从水里救起来?”
婆子眼珠子一转,答道,“正是。”
钱慧君听到这儿,有些明白沈氏让她听到的用意了。她一心在拿钱灵犀的错处,这会子钱灵犀虽然落水避开,但一个未婚的姑娘家,从假山上掉下来安然无恙本就古怪,还给个陌生的男子看见了,只怕就更有些说不清楚的事情了。
沈氏身为长辈,不好意思将此事张扬出去,但只怕她是要借自己这张嘴,替钱灵犀宣扬宣扬吧?
钱慧君灵机一动,便起身道,“原来灵犀妹妹落水了么?那容我先行告退,约几个姐妹一起去看看,可以么?”
她倒乖觉!沈氏微笑点头,“去吧,这是你们姐妹的情份,自当如此。等等,”她又从手上摘下一枚蓝宝石的金戒指递过去,“你这孩子,总是这么爱素净,今儿有客来,也不知打扮打扮,你母亲也不管管。我虽老了,却比你们还知道爱俏,这戒指先拿着,回头我再挑几样好的,给你送去。”
这是奖赏么?钱慧君深深一蹲谢过,出去办事了。
不一时,在座的亲戚朋友们都听说今儿曾经见过的那个圆脸小姑娘落水里了,不过没事,给个男子救出来了。
“好一出英雄救美,那咱们可得去看看。”都不需要钱慧君如何鼓动,钱婉君首先就站了起来。
在她看来,要不是钱湘君,也不至于阻了她的姻缘路。这会子她的妹妹来了,钱婉君自然是没有好颜色的。
沈氏看着一群女孩子浩浩荡荡杀向钱灵犀那儿去了,露出满意的微笑。
事情都闹到这样大了,就不信钱玢还能把她留住。那个夏阳的事情她听说过,不过是祖上曾做过钱玢的幕僚,有点子情份才把他收进来。家境早就败落了,人丁也稀少,钱玢不是要留着钱灵犀么?那就索性把她配给那小子,倒也门当户对得很!
钱灵犀算是见识到八卦的强大了,她不过是落了一回水,怎么这么快就演变成后花园中的一段传奇?
钱婉君还貌似无比贴心的说,“灵犀妹妹,你虽然年纪还小,但这些事怎么能不注意?不过你放心,如果有机会,我们姐妹一定会在老太太面前帮你说话。”
钱灵犀很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只是颇有意趣的打量着隐在后头的钱慧君,天真的问,“七姐姐,你也会帮我说话么?”
钱慧君被她异样的语气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怎么能这么笃定?难道她不知道这种事对于一个女孩子有多重要?名节被毁了,她除了嫁给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夏羊夏狗的人之外,可再没有出路了。这对于一个曾经做过万众瞩目的主母夫人的人来说,她真的能够接受?
“你这说的什么话?慧君肯定也是会帮你说话的,不是么?”钱文娇是真的有几分同情钱灵犀,好端端的遇上这种事,实在是每个女孩都不愿意的。要是出身名门的年少公子也就罢了,偏偏是那样一个不起眼的人,要是她,才接受不了呢!
钱慧君被钱文娇追问着只得应了一个是字,却见钱灵犀瞧着自己手上那颗蓝宝石,勾起一抹似讥似讽的笑意,她有些心虚的即刻把宝石转到里面,紧紧抓在手心,硌得生疼。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