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已经看出来,国公府是拿钱湘君当后备人选送进信王府的。但钱明君身为正室,当然不高兴,所以一直压着钱湘君,不给人名份也是情有可原。
偏钱灵犀又是钱湘君的亲妹子,若是钱明君要迁怒起来,她们肯定讨不着好。但今日要认真说起来,若不是钱灵犀机灵,钱玢可能根本不会出来见她们。
唉,这还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石氏望了钱灵犀一眼,心中暗叹。以后怎样,她也无法预料,只好听天由命了。
信王府。
在她们走了之后,在钱玢和钱明君之间也爆发了一场争执。
“那丫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她小小年纪都能想到的事情,难道外人能想不到?明君啊,不是做爷爷的狠心,逼你做什么。只是湘君已经来了,又在你身边足足伺候了三年,你实在是不能这么对人家。这要让人说起来,会怎么想你?”
钱玢其实是很不愿意和自己的得意孙女谈论这样略显残忍的话题,可是大夫已经明确说了,钱明君的身子不过是在拖时间而已。信王府已经着手在挑选侧妃人选了,这回假借钱明君的芳辰大操大办,其实也就是在变相的相亲。
要不是钱玢亲自过来压着,恐怕郭府要来个喜上加喜,在钱明君的生日那天就宣布侧妃人选了。虽然目前是给他面子,暂时没吭声。但钱玢不可能在这里久呆,等他一走,信王府还是会给郭承志迎娶几个侧妃进门,与其这样,在钱玢看来,真还不如早早把钱湘君扶正。
应酬了半日。钱明君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便是在爷爷面前,也顾不得礼数。歪在椅上,指尖轻揉着太阳穴,半是委屈半是忿恨的道。“我知道,自己的身子不行了。所以你们都嫌我无用,想要快些扶个人来,好把我顶替了去。可是爷爷,当日要这么没名没份的呆在府里,可是湘君那丫头自己的主意,眼下您来怪我,却是什么道理?”
钱玢噎得生气。索性把话说透,“湘君为什么会那么说,难道你自己不清楚么?”
“那您就是说,我故意刁难她?”
“明君,你一向是个明白人,怎么在此事上却犯起了糊涂呢?如果你身子康泰,不消你说,爷爷也会拼命帮你,不让承志纳一个侧妃。可是眼下……眼下情况就是如此了,你护不了长昱一生一世。长旻也不行,她一个马上要嫁出去的姑娘,就算留在京城,于娘家的事情又能帮得了些什么?就算不是湘君。总也会有其他人占了你这个位置,到时你预备怎么办?”
钱明君心中气苦之极,眼圈都红了,“我为什么身子不好,这还不都是为了给他们郭家生儿育女!我的长晟,要是我的长晟还在……”
提起早逝的长子,她不由得落下泪来,钱玢看着也十分不忍,但再不忍,他也是男人,看问题就比女人要理智得多。
“明君,已经逝去的人已经回不来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承志都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平心而论,他这些年要不是顾念着长晟,顾念着你身子不好,何至于此?但是男人的情份总是有用尽的时候,你可不要逼着他把对你最后一点情份也给用尽了。湘君出身寒微,做不了填房,只能在侧妃上占个位置,替你看着长昱。如果你再这么执迷不悟的话,爷爷也不能逼你,但我却不能再把湘君留下,她今年都多大了?再拖下去,爷爷怕给老家的人戳脊梁骨啊!我过几天就要回去了,你自己好生想想吧。”
他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钱明君又生气又难过,生生的绞断了长长的指甲也不自觉。下人们瞧见,无一人敢上前来说话。
静静的过了良久,她才寻人去把钱湘君叫来,“恭喜妹妹了,爷爷作主,说要给妹妹开脸呢。”
她虽是笑着,但眼里却尽是寒霜。钱湘君见她说完话就没有下文,顿时跪下了,正色道,“世子妃,求您跟叔公说,我不愿意。我的心意,跟三年前来时一样,并没有变过。”
钱明君就这么任她跪在地下,脸上却冷了几分,不再强颜欢笑,而是显出几分怒意,“可惜妹妹这份贤惠,我却领受不起!耽误了妹妹的大好青春,那可是连爷爷都要一起挨骂的!”
钱湘君闻言顿时从地上起身,“那我自去跟叔公说。”
看她决然离去的背影,钱明君才怒意稍减,她不是不能容忍在郭承志的女人中再多加一个。她却不能容忍有个女人顶着酷似她的脸,去低三下四的做郭承志的另一个女人!
那会让她觉得自己被冒名顶替了,尤其这个女人还姓钱,一旦留下了她,钱家就会象支持她一样支持钱湘君,这是钱明君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无法容忍的。
但她还是自私的留下钱湘君了,因为她在这个小堂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消逝的青春,也看到了郭承志眼中不一样的温情。
成亲十八载,她了解郭承志,就犹如了解自己的双手一般。他喜欢这个女孩,喜欢她的隐忍与温柔,低调与朴实。这是钱明君身上缺失的东西,也是所有男人都喜欢的女人模式。所以钱明君为了多挽回一些丈夫的目光,就只能留下钱湘君,还让她照顾自己的幼子。
母凭子贵,子凭母贵。有一个能吸引丈夫眼光的丫头在那儿,总会对她的幼子多一份眷顾。所以钱明君一面憎恶着钱湘君的脸,一面又利用着她为自己办事。只是没想到,不言不语的钱湘君居然会有那么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堂妹,虽然什么也没说破,却无疑是在众人面前狠狠打了她的脸。
想想郭承志那时看她的似笑非笑的目光,钱明君便有几分惊心,可要她妥协?不!做惯了掌上明珠,心高气傲的钱明君绝不愿意。
反正现在是钱湘君自己去说不愿给郭承志为妾,那她这个当堂姐的也不能勉强,不是么?
钱明君渐渐平复了心情,唤人进来伺候了。
身边的美貌丫鬟梧桐,也是那个出言曾经讥讽过钱湘君的丫头,跪在地下给她修着断裂的指甲,讨好的宽她的心,“娘娘真是待人太宽厚了些,那人的妹子不过是乡下丫头,哪里值得您……”
一声惨叫,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梧桐捂着脸上的血痕,不可置信的看着主子。
就见钱明君冷冰冰的睨着她,“乡下丫头也是我的堂妹,叫得国公府叔公,也当得起我唤一声妹妹。你这么说,是连我也瞧不起?既然如此,我也不敢要你伺候,回头就把你送到庄子上,配人过日子吧。”
梧桐闻言大骇,却是悔之晚矣。她虽未开脸,却早已听钱明君的吩咐,伺候过郭承志了。钱明君这样绝情的破了她的相,摆明是过河拆桥,不愿意给她名分了。她费尽心机往上爬,却未料到头来仍只是黄粱一梦。可再不甘心又能怎样?要对付她一个小小的婢女,简直就如碾死一只蝼蚁一般,哪里还能反抗?
钱灵犀很意外的竟然于午睡时间,在梦中见到了早上才道别的钱湘君。
“真是奇怪,为什么我一睡着就能见着你?你是不是会变法术?”钱湘君上下打量起这个空间,可惜触目所及之处全是浓雾,看不到什么。
钱灵犀心念一动,小白毛躲在她身后暗暗施法,整个空间顿时变了模样,似是又回到了莲村,仍是钱湘君的闺房。
“怎么会是这样?”钱湘君诧异着,却也惊喜着留下了热泪,摸着这屋里的每一样物件,都让她无比温暖而贴心。
钱灵犀看得眼睛酸酸的,“姐姐,这些年,你在京城受苦了。”
“我有什么苦的?”钱湘君把桌上的针线放下,很快拭去了眼泪,回复了沉静,“你不怪我没有写信给你们吧?”
钱灵犀用力摇头,吸着鼻子把眼泪咽回去,“这不怪你。就是大伯大娘知道,也不会怪你。”
“我就知道。”钱湘君摸摸她的头,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可钱灵犀还是不能不问,“姐姐,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在她的记忆里,钱明君似乎要过几年才会过世,如果钱湘君一直这样在信王府里耗下去,那一辈子都要毁了。
钱湘君收敛了神色,“灵丫,你记不记得当年我离开的时候,跟你说的话?”
钱灵犀记得,她忽地意识到,诧异起来,“姐姐,你——”
钱湘君肃然点了点头,“我知道在旁人眼里,也许我这么想是在做白日梦,可我总想博一博。你也看到了,富贵人家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妻与妾之间的差别就象天和地。这几年你不知道,我在王府见了许多事情,也并不都是世子妃姐姐,还有其他人身上的事。所以我早就立定了决心,不管是否元配,我是一定要做人正妻的,否则的话,我宁肯终生不嫁。”
她是认真的,钱灵犀看着她的眼睛,明白她的心情了。女孩子最美好的三年青春她已经付出去了,那她就不在乎再等上一个三年,甚至下下个三年。
可是这样拿终生幸福所做的博弈真的值得吗?
(呵呵,终于赶出来了。谢谢环境的粉红,有的请继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