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30日，在农历小年这一天的上午，东州市2008年教育工作会议在市教育宾馆大礼堂举行。方圆第一次以领队的方式，带领着东州5中的副职戴良花、那红、邱正轩、杨英贤、黄嘉伟以及列席会议的阮少修，参加了会议。在大礼堂的门口，就与在为大会做服务工作的教育科科长申军等机关工作人员打上了招呼。申军甚至亲自引路，带着方圆等人找到了坐的地方。方圆不知道申军为什么对方圆这么客气，方圆对申军因此也格外客气，但在几位副职和中层的眼里，在市教育局科长中权位显赫的教育科长都对方圆那么客气，正说明方圆的背景与能力都是不容小视的。这个时候，也有其他学校的校长过来打招呼。方圆认识得不是特别多，但那红、戴良花算是副职中的老江湖了，自然多数都认识，就忙着给方圆介绍引荐。方圆也趁着这个机会，终于认识了好几位学校的校长、书记。当然，方圆也不是都不认识，其他9位与他一起被提拔的校长助理、副校长，这个是认识的；市教育局的主任、副主任，这个也是认识的。还有方圆在68中担任教学副校长时认识的一些学校的教学副校长，还有方圆准备省课、全国课时的试讲过课的学校校长。只要能够看得到，方圆就跟他们打招呼。还好，大家都是很客气地，有的称呼方校长，有的叫小方，脸上都带着笑容。方圆也形成了错觉，以为这些校长对他是真地很好。方圆没有意识到的是，中国人是最有内涵的民族，孔子的儒家文化教会了人们礼孝仁义的同时，也教会了中国人虚伪。方圆看到的是假象，在政协会上方圆风光无限之后，许多的校长对于方圆自然是心满嫉恨，有关方圆的小道消息、流言蜚语，此时已经是满天飞了。但在表面，大家都客客气气，仿佛真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仿佛都是好兄弟好姐妹。当然，也有一些校长，是属于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类型，透过报纸的宣传，自然也看明白了上级领导的意图，他们也知道，方圆离着再一次提拔为时不远了。这让在教育系统辛辛苦苦工作了几十年的老校长们忿忿不平：凭什么方圆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当了不到一年半副校长，就当了正校，当了几个月正校级，现在又可能被提拔为副局级。
当然，人的心理活动是复杂的，如果只从面庞上的笑容看，是根本看不到人家内心深处想些什么。方圆只感觉到，其他学校的校长、书记还是相当友好的，虽然自己并不很熟悉他们，但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还是蛮友好的。
忽然，嘈杂的大礼堂在很短的时间安静下来了。啊！原来是市教育局领导陪着参加教育工作会议的市领导进入了会场。并肩走在最前面的，除了教育局局长、党委书记翟新文，竟然还有方圆非常熟悉的一个人，那就是刚刚当选为副市长的毕全力！方圆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啊！毕全力真地分管教育了！岳父的预测可真准啊！
大会的主席台中央，端坐着年轻的常委副市长毕全力。这在教育系统正科级校长平均年龄也在四十多岁的大氛围里，显得比方圆还要扎眼，还要与众不同。台下的许多校长、副校长都忍不住叽叽喳喳小声议论起来。
在毕全力的左右，坐着两位五六十的看起来年纪不小的老领导，在毕全力左首，隔着一个人，就是翟新文；右首，隔着一个人，是孙红军。
教育工作会议，由孙红军主持。孙红军说：“同志们：现在开始开会。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2008年东州市教育工作会议，总结2007年的工作，部署2008年的思路和目标。首先，请允许我介绍出席今天大会的市领导：市委常委、副市长毕全力同志！”
毕全力站了起来，很帅气地，很谦和地，面带微笑，冲着全场微微鞠躬。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方圆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鼓掌，看到毕全力坐在那里，他实在是太高兴了。方圆似乎注意到，自己热烈鼓掌已经被毕全力看到了，毕全力朝这个方向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方圆的心头热乎乎的。方圆忽然听到那红小声地说了一句：“这个毕市长可真年轻啊！不知道有没有30岁。”杨英贤说：“1975年的，今年33岁。”那红说：“啊？我33岁的时候，还在当老师，人家已经是副市长了。”杨英贤说：“这么年轻当上副市长的，多数都是太子党。”那红说：“真是太不公平了，我们像牛像马一样出力干活，干到四十多，才是一个副科级，人家没出多少力，因为靠着家里的背景，没有什么能力，已经是副市长了。这个世道！”
方圆很反感别人这样评价毕全力，方圆对毕全力的印象非常好，觉得他能力很强，做事很稳，也很关心老百姓，像青联希望小学就是在他的推动下，现在都变成了现实。同时，对于有人议论什么太子党、背景什么的，也很敏感，毕全力是年轻的副市长，自己也是最年轻的中学校长。难道在他们的心里，自己也是靠背景而不是靠能力做到校长的位置上吗？方圆看了那红和杨英贤一眼，眼神中有些怒气。
杨英贤反应极快，脑子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是伤到了方圆的心。杨英贤有些尴尬，小声说：“方校长，您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昨天您给勾勒的学校发展思路，大家都很服气，而且都极其敬佩您。”听杨英贤这么一说，那红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是不太合适，尤其是在方圆的面前说。那红连忙解释：“方校长，对于你，我那红虽然年长，但还是非常佩服的。你是靠能力当上校长的，和毕全力不一样。”方圆说：“好好听会，不允许在会议期间交头接耳。”
那红与杨英贤对现在越来越有威信的方圆，也有敬畏感。两个人不再说话，望向主席台。坐在方圆另一侧的戴良花、邱正轩、黄嘉伟，都在心中暗笑那红与杨英贤，同时也在提醒自己：话多必有失啊！这两个人，议论的是毕全力是太子党，议论的是毕全力靠背景当上副市长，议论的是毕全力没有能力，而自己的顶头上司方圆，不也是太子党？虽然方圆非常有能力，但如果没有背景，能这么年轻当上校长兼书记？真是不能乱说话，隔墙有耳，谁知道哪一句话说的是张三，但李四听到了心里也会不舒服呢？
孙红军又介绍了参加会议的另外两位市领导：刚刚从副市长位置上转任的民进东州市委主委、市人大副主任时来运；刚刚从市人大副主任位置上转任的市政协副主任欧晋德。这个欧晋德，在当人大副主任的时候，就联系教育。到了市政协，仍然联系教育，也算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副局长邹志刚，总结了2007年的教育工作，对2008年的工作进行了全面部署。这个时候，当校长最关注的，就是邹局长点了学校几次，表扬了哪所学校几次。当邹志刚讲完话，戴良花小声地说：“方校长，邹局长表扬东州5中8次，是最多的。”方圆点点头，没有说话。
市教育局党委书记、局长翟新文作重要讲话。和去年一样，翟新文手里有一份稿子，但基本上是脱稿来讲。应该说，翟新文讲得非常好，让人感觉到，翟新文对东州教育的大事小情都了解于胸，对东州教育发展中存在的问题一清二楚，对于东州教育未来的发展思路清晰明确。翟新文在最后讲道：“2008年，对东州教育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做什么事情，都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都要有重点、有中心。我梳理了一下，今年我们有这样几项中心工作，全市各区县、各学校都必须高度重视。第一项工作，就是清江省素质教育现场会。会议虽然安排在东州5中，但这展示的是东州市的素质教育，省领导们也肯定会参观我们的其他学校和相关的区县，每一所学校，每一个区县，都要做好准备。第二项工作，就是东州市教师参加省各学段、各学科教学比赛，力争拿到好成绩，展示我们东州教师亮丽的风采。有参赛选手的学校校长、区县，都要高度重视此事。第三项工作，就是刚才邹局长所讲的，东州市将全面启动特色学校建设工程。特色是学校生存与发展的重要基础，东州5中的新春音乐会，很好地展现了东州5中的艺术特色，也充分说明学校的素质教育特别是美育抓得好。我期望在不久的将来，区区有特色，县县有特色，校校有特色，那么东州教育全面实施素质教育，就会呈现百花齐放的良好新局。第四项工作，就是抓教育质量。人民群众最关心什么？关心教育质量！办人民满意的教育，就是要时刻牢记，把教育质量放到重要位置，时刻不能放松。教育质量如何体现？教育质量如何让人民群众满意？一个重要的平台就是我们的高考、中考。我期望，2008年的高考、中考，能够借助北京奥运会的春风，更上新台阶。第五项工作，教师队伍建设时刻不能放松。教育要发展，教师是关键。教师的师德建设、能力建设，同样重要。教师的素质直接决定着教育的质量与水平，教师的形象直接影响着社会和人民群众对教育的评价，我们必须高度重视。第六项工作，要围绕迎接和庆祝北京奥运会的活动，广泛开展爱国主义教育，让我们的广大中小学生，更加热爱我们伟大的祖国，让我们共同迎接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举办的奥运会。”
杨英贤说：“方校长，翟局长说的，和您昨天给我们讲的，基本上一样啊！这翟局长是不是参考了您的思路啊！”
呵，这马屁跟得很快啊！说起来，这个杨英贤的脑子确实非常聪明，别人还没有想到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只可惜，这脑子没有用到正路上，只会用到拍马屁上。方圆也觉得很奇怪：自己怎么会和翟局长想得一样呢？邱正轩不紧不慢，小声地说：“这说明翟局长和方校长，英雄所见略同。”这句话正中方圆的心坎，但方圆还是要谦虚谦虚：“这只是巧合罢了了。”杨英贤说：“这绝对不是巧合。我就是把脑袋想肿了，也想不出方校长昨天提到的八大行动。今天再对照翟局长的六大中心，我觉得东州5中就是想发展不好，都很难。”
翟新文讲话结束了，全场都给翟新文抱以热烈掌声。一个局长，能够脱稿讲，讲得很精彩、讲得有条件、讲得有水平，而且指明了东州教育的发展方向，确实好。许多人想不到，为了准备这次讲话，翟新文天天晚上都在办公室呆到晚上10点以后，冥思苦想。分管教育的副市长换了，这第一印象很重要。翟新文也想在毕全力的面前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虽然在翟新文的内心深处，并不认为毕全力的水平有多么高，甚至翟新文还认为，自己如果做分管教育的副市长，比毕全力更专业、更有水平。但在体制内，帽子的大小决定了话语权的大小，官大一级压死人，翟新文当然知道毕全力这么年轻就是副市长，前途一定会光明灿烂，未来可能会有更大的进步，因此也期望毕全力早早再进步，将来腾出位置，推荐他翟新文来接副市长的位置。
今天，翟新文的初步愿望成功了。他的讲话，给新的分管副市长毕全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毕全力的眼睛里，翟新文还是一位有思想、有水平、有见解的不错局长，堪以重任，没有更换的必要。
孙红军说：“现在，请市委常委毕全力市长作重要讲话，大家欢迎。”
毕全力看着台下几百号人，心里感慨：副市长不好做啊！要驾驭这些教育系统的知识分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团市委书记，没有具体的政治责任；当了常委副市长，如果分管的工作做不好，这是要挨板子的。毕全力调整一下表情，放松一下心情，亲切地说：“今天，是阴历的小年了。过年了，教育系统的同志们却在这里加班加点，研究新一年的教育发展方向和目标，这种精神与境界是值得充分肯定的。首先，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同志们致以新春的问候；并以我个人的名义，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同志们身体健康、家庭幸福、工作顺利、新春快乐！”
中规中矩的开场白，礼貌性的掌声。毕全力说：“刚才，听了邹局长对2007年的工作所作的总结，我感觉到过去的一年，东州教育的成绩很显著。这是在常务副市长邓云聪的领导下，在市教育系统广大干部、教育工作者的共同努力下取得的，来之不易，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同志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仍然是礼貌性的掌声。毕全力说：“听了邹局长对2008年工作的具体安排，听了翟局长对东州教育发展的要求，特别是翟局长所提出的六个中心任务，我感觉到：教育系统的同志们为了努力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凝聚了大量的心血，特别是翟新文局长，对东州教育的大事小情都装在脑子里，体现了一位教育局长所应具备的业务熟练、思路明确、指挥得当的领导能力，更让我对2008年及未来的东州教育发展充满了信心。”
翟新文带着头鼓掌，仍然是礼貌性的掌声。
毕全力说：“我原来在共青团工作，对教育了解得不是很深刻，但通过青联希望小学的建设，感受到了市教育局对教育事业发展的责任心、使命感。现在，组织上让我来分管教育工作，在各位教育专家面前，我要说的是，我不能瞎指挥，更不能拍脑袋决定事关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的任何教育事项。为了能够更快地进入角色，我准备在寒假开学之前，对全市教育系统进行一次全面的调研，既要深入学校，也要深入到各个区县，摸情况，看数据，听诉求，握民意。希望通过这一次调研，我能够对自己分管的教育、科技、文化、体育等各方面的工作都有一个大概的掌握。今天的教育工作会议，我一不谈希望，二不提要求，我就是来学习的。下午，在培训讲座结束之后，我将参加各个小组的座谈，希望各位专家和同志们都能够开诚布公，为东州教育的发展建真言，献良策。谢谢大家。”
好别致的讲话啊！没有长篇大论，没有照稿宣读，朴实很亲切，让方圆感觉到毕全力的务实、慎重、亲和与平易。但毕全力的低调讲话，在众多的校长、区县教体局局长那里，还是得到了不同的解读。
上午的会议在中午11：20分提前结束。在翟新文等市教育局领导的陪同下，毕全力、时来运、欧晋德等市领导很快就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然后市教育局办公室主任汪兴邦在主席台用麦克风宣布，中午，各学校领导在教育宾馆大餐厅，自助餐。
会场迅速地嘈杂成一片，大家都纷纷站了起来，该干什么去干什么。方圆不动，东州5中的几个人都不动。阮少修问：“方校长，我们去吃饭吗？”方圆说：“走吧，去吃饭。吃完饭，回学校休息休息，下午开会前再赶回来。”杨英贤说：“方校长真是体贴下属啊！坐一上午，真够累的。”
大家都站了起来，黄嘉伟忽然提醒方圆：“68中的苗校长过来了。”方圆看去，果然苗群走了过来：“方校长，那校长，各位老同事，你们好啊！”方圆迎上去，与苗群握手：“苗校长，你好。好久不见了，挺好的吗？”苗群看起来气色不错：“还好吧。方校长，各位老同事，今天中午，68中作东，请5中的老同事们一起吃顿饭，好不好？”方圆愣了：“苗校长，您这是……”苗群说：“中午，没有多少人会去吃自助餐的。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大家在一起交流交流，多好。方校长是68中的元老，我在东州5中工作过许多年。今天中午这一小桌，68中的人方校长都认识，5中的人我都认识，大家都是一家人嘛！”方圆说：“苗校长，这怎么能让您破费呢？这样，由东州5中请客，好不好？”苗群说：“房间我都已经订好了。老同事们在一起聚一聚，说个话，交流交流感情，也没有任何目的。”
方圆见得多了，坦然地说：“好，既然苗校长这么盛情，我们5中的同志们就叨扰叨扰苗校长了。这一次苗校长请，后面有机会，东州5中请。”苗群哈哈大笑：“好的，方校长。我们走吧。”
苗群与方圆走在最前面，离开了教育宾馆。在教育宾馆的马路对面，有一家海鲜酒楼。苗群与方圆率先过了马路，这个时候，苗群低声地问方圆：“方校长，你知道这个施雨希为什么要调离东州5中吗？”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