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西医的话来说,就是急性心衰!
在没有现代化抢救手段的情况下,这等于宣告死刑。
叶知秋缓缓放开手走到一边。
范妙菡大眼睛一个个看着他们三人。当看到叶知秋也是一脸黯然,便知道事情已经绝望了。她无力地瘫在了爷爷的怀里。
范纯佑急忙把女儿搀扶起来。让她坐到一边。
林忆让那几个郎中,把前面用过的方子拿来,三人一一看了,都是很泄气,因为这几个郎中虽然是地方上的,但是医术当真不错,能用得的方子都用了,这些都没有效果。林忆他们想不到更多可以用了方子。
范纯佑也发现问题不对。把林忆他们三个叫到了外面走廊上,虽然知道情况不妙,还是问道:“怎么样?”
林忆他们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一起缓缓摇头。林忆道:“病情危重,已然不治。很抱歉。”
范纯佑心中一阵悲凉,专门看了叶知秋一眼。因为叶知秋号称专门治疗各种疑难杂症。如果他都没有办法,那只怕真的的没有用了。
叶知秋遗憾地两手一摊,道:“老伯这个病,跟以前的不一样,不是以前的病的突然发作,而是一个新的病。这个病应该是他老人家在青州染上的,由于缺医少药,以至病情危重。”
范纯佑道:“是,家父以前的病,虽然严重,但是还不是很危险。这次的病很怪。到了这里,只是外感了风寒,怕冷。请了当地郎中吃药,也没有吃好。突然就严重起来了。会不会是中邪了?”
宋朝是个不上不下的朝代,在个时代的人,还没有完全摆脱巫医的影子,但凡治不好的病,总是容易把病归中邪。
林忆他们三个作为医者,只能苦笑。
范纯佑也感觉这样有些不合适。忙歉意地拱拱手,对林忆道:“就算没治,也请开个方子给家父吃吃,也算是一个安慰吧!”
林忆点点头,对苏颂和叶知秋道:“咱们三人。每人开一个方子,也算是尽到心意了。我先开,然后你们两位开。”
叶知秋他们两人点头答应。
当下,林忆开了一个方子,让照方抓药。
范纯佑他们是住在驿站里,当下叶知秋他们三人住下,既然是奉旨赐医,那不到病人病死,是不能擅自离开的。
虽然旅途劳累。但是叶知秋没有回房间休息。他来到范仲淹的屋里。范妙菡正眼泪汪汪地守在爷爷范仲淹的病床边。看见叶知秋进来,凄婉地望着他。
叶知秋拿了一根凳子,放在他身边,坐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直静静地坐着,虽然范仲淹已经气息奄奄,人事不知,但是。范妙菡还是害怕自己的哭泣让爷爷听见而伤心,所以一直强忍悲痛。只是默默流泪。
他们两在的时候,范纯佑就带着其他孩子躲开了。只剩下他们两在屋里。
林忆开的方子抓药之后给范仲淹服下了,范仲淹吃了药之后,便昏昏欲睡了。看来,林忆已经彻底放弃治疗的希望,开的药只是让范仲淹能感受好受一点。
屋里只剩下叶知秋和范妙菡两人守着范仲淹。望着范妙菡那哀伤欲绝的神情,叶知秋心中很是难过,伸手过去。轻轻揽住她的纤腰。
范妙菡顺势斜靠在他肩膀上,这个时候,她太需要一个坚强的肩膀给她支撑了。
两人就这样守着,一直守到天黑。
范纯佑带着儿子、侄儿来了,让他们去吃饭休息。虽然爷爷范仲淹已经不治,但是,还是要守夜的,不能让老爷子临去之时,身边没有人。
范纯佑让他们晚上休息,第二天白天再来换他们去睡觉。
范妙菡只能听父亲的安排。和叶知秋出来。
徐州知府带着属下已经等在外面了。林忆和苏颂还不足以让他们登门拜访,但是叶知秋就不同了。他们当然也不是冲着叶知秋自己的那个五品官来的,而是冲着他国舅的身份。国舅,那可是皇帝的小舅子,皇后娘娘的弟弟。知府如果是个猪脑,也就不会当上知府这样的一方父母官了。
叶知秋当然没有心情去参加他们的宴会,便婉言也谢绝了。那知府倒也乖巧,没有说什么,吩咐把一些精致小菜送来给叶知秋他们。
范妙菡没有胃口,连筷子都没有碰,只是坐在那里哭。
范妙菡还有堂姐陪着,二女都不吃,便回房睡了。
第二天仍然如此,守了一天。范妙菡眼睛都哭肿了。靠在叶知秋身上,很明显,比头一天要孱弱得多,从她的精神头来看,头一晚,肯定没有睡好,甚至,可根本就没有睡。
第二天苏颂开的方子和林忆的一样,也是让病人能安睡下来的。等着最后时光的到来。
到了第三天,轮到叶知秋开方了。
叶知秋坐在屋里,托着腮帮子,望着雪白的绢纸发呆。
还是想林忆和苏颂那样,开一剂安慰剂和安神剂,让范仲淹能平静地离开这个人世?
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面对范仲淹这个绝症,他们三人,都是束手无策。还能怎么样呢?
但是,林忆毕竟是初生之犊。他不象林忆和苏颂那么见多识广,这是他的劣势,从某个角度来说,又是他的优势,所谓无知者无畏。他不愿意上来就甘愿认输,一定要拼搏一下,哪怕只是个心理上的自我安慰,也算是救治了。
既然要救治,那当然就不能开安神的安慰剂。
这个病是个绝症,从脉象上就已经知道了。前医已经用光了所有能用的方子,再要用方,恐怕只另辟蹊径。
那用什么方呢?
叶知秋把范仲淹发病经过了主要症状挨个思考了一遍。病人频咳暴喘,喉间痰鸣漉漉,呕吐涎沫,但是治疗咳嗽和祛痰的方子,前医都已经用过。再用也没有用。
除此之外,病人全身水肿,治疗水肿的方子,前医用得是最多的。自然再也找不到好的方子可以用。
包括病人尿少,也有医者用了利尿的方子,而且用方很不错,没有可以纠正的地方。甚至针对厌食开的方子,也没有效果。
当然,他现在已经不指望自己的方子能有什么效果。他希望的,只是尽一份力,参与抢救范更新仲淹。而不是开安慰剂看着病人等死。
他不想用别人用过没有效果的方子,那叫敷衍了事。他要用一个别人都没有用过的方子,而这个方子还不能是换汤不换药。
想来想去,便只有外感风寒没有用方了。
当然,最开始,范仲淹就是因为怀疑是外感风寒,所以请了郎中看病,用了风寒方子,但是很快病情恶化。随即就不用了。这两天诊察,都发现范仲淹全身簌簌发抖,好象很冷的样子。只是,范仲淹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不能说出自己的感觉。
现在病人恶寒无汗,而前医没有用过发汗的方子。看来,只能从这方面着手了。
叶知秋便提笔写了一个麻黄附子细辛汤。
写完之后,拿给林忆看。因为林忆是他们治疗小组的组长,用方最后需要他定夺。
林忆看了叶知秋这个方子,眉头皱了皱,想说这个方子没有用的,但是,他望着叶知秋的声神色,便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由叹了一口气。虽说这个方子没有用,但是,也算是对证。病人毕竟有这种恶寒无汗的症状,所谓“有是证,用是方”。却也不算错。
于是,林忆没有说什么,便把方子帝递给范纯佑,照方抓药。
叶知秋他们守的是白天,早上范仲淹把叶知秋开方的药吃了,没有动静,只过了两个时辰,叶知秋又让给范仲淹灌服。他完全是按照汗法的要求来的。既然用了这个方子,就要严格按照这个方子的要求来。汗法就是这样,要频服,直到发汗为止。
一直到晚上,连着给范仲淹灌服了五六次。那么多汤药灌下去。范仲淹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林忆和苏颂看得直摇头,可是人家是国舅爷,而且,是钦命前来赐医的医者。这个方子又是林忆首肯了的,他这样做虽然看着有点瞎折腾,但是却是方子服法所要求的。自然说不出话来。
到了晚上,范仲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叶知秋彻底泄气了,对范妙菡惟有苦笑。
虽然前面林忆他们已经说了这个病是绝症,但是,叶知秋给人太多的惊喜,治好了好些个绝症病人,范妙菡芳心里依旧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只希望他能再次妙手回春,给她这个最需要的惊喜。但是,她失望了,叶知秋也无能为力。
看着范妙菡黯然神伤地跟着堂姐两人回屋里休息了,叶知秋很是沮丧,他回到房间,在桌前呆做了很久,直到三更梆子声传来,这才和衣而卧。他知道,范仲淹虽然都可能死去,和衣而卧更方便一些。
就在蒙蒙胧胧之中,他听到有人敲门,还有人急切而带着惊喜的声音叫着道:“国舅爷!国舅爷!”
叶知秋一骨碌爬起来,问道:“谁啊?”
“是卑职!”外面是范纯佑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林太医说赶紧叫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