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张尧佐主要症状不特别,就是着凉了,停食吃东西没有胃口,看见人家吃东西就躲得远远一家人自然很是着急便请太医来治病
因为只是普通的受凉,所以也是随便请了一个太医
这太医认为老人家是年事已高,肠胃不好,所以停食不可消除,应当补中气,开了个补中益气的方子但是,张尧佐吃了,这停食没有丝毫好转,厌食反倒加厉害了无奈,只好又找了一个太医
这个太医辩证跟前一个一样,只是,治法上不太一样他用的是健脾助阳虽然治法不一样,但是结果却是一样的,都没有好转,而且,厌食加厉害
两个太医治了大半个月,把个张尧佐治得跟个瘦猴似的奄奄一息,因为厌世,每天只能靠人参汤吊命
这下子家人这才慌了,赶紧递话进去给张贵妃这张贵妃还是很孝顺的,一听说伯父病倒,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仁宗说了仁宗立即指派自己身边的侍御医林忆前往诊治
林忆看完病,一声不吭,开了一个方子摔在桌上,拱拱手,便扬长而去
张尧佐的儿子张山甫顾不上看方子,赶紧送了林忆出去,回来之后,这才仔细看了方子,只见方子第一味药就是生大黄
大黄乃是攻下峻药,而生大黄泄下是厉害,好汉还经不起三稀屎呢,老爹已六十来岁了,这么大年纪,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全靠参汤吊命那里经受得起这样的折磨
张山甫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大黄这种常用药的药用他还是知道的,所以,一看之下,不由勃然大怒,桌子一拍,吼道:“当真欺人太甚”心想难怪这厮话也不多说,开完方子立马就走,显然是怕自己跟他吵闹
张山甫骂了这一句已经把昏昏沉沉张尧佐吵醒了,慢慢张开眼睛,嘟哝道:“怎么了?”
张山甫气头上,也顾不得多,叫道:“林忆这厮欺负我们不懂,既然开大黄给您老人家治病,这不是存心要您老的性命吗?”
张尧佐颤巍巍道:“拿来我,看看……”
张山甫把药方递给父亲张尧佐看了一眼,微弱地叹了一口气,处方从手中慢慢飘落眼角滚落一颗老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竟然要制我于死地?”
张山甫怒道:“这事不能这么完了,我立即进宫求见贵妃娘娘,禀报此事,将那林忆抓起来治罪”
张尧佐忙摇头道:“不可娘娘为为父的事情已经让官家很为难,娘娘也说了,现在群臣盯得紧,等过了这时候,再给官家提所以,这段时间咱们万万不可再生事免得节外生枝再说了,咱们也不懂医术,就算告导官家那里,那林忆说出一番道理来,咱们反而没脸,成了无理取闹,反倒不好了”
“那就这样便宜了他?他可是要借口大黄给您下度整死你啊”
张尧佐哼声道:“没有那么便宜的事等我当上宣徽使,我在好好整治他”
宣徽使相当于钦差大臣级别从一品,拿一品的俸禄在朝可借皇帝之尊,位列众大臣之上;到地方就是特命全权大使可行使文武统管的权力他原先已经坐上了个官位,但是,因为包拯他们的抗议,把口水都喷到了仁宗的脸上,仁宗这才不得已让他辞职了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张山甫问道
“另外去请一个啊”
于是,又通过张贵妃的关系,向皇帝请了一个侍御医来,这位就是苏颂
想不到,这位苏颂跟那位林忆一样,仿佛串通好了似的,看完病也是一言不,提笔写方,完了毛笔一抛,扬长而去
张山甫到底长了一个心眼,顾不上送客,拿起处方瞧了一眼,其的当真是七窍生烟却原来方子第一味药也是生大黄
张山甫拿着方子就追了出去,在大门口终于追上了苏颂,将方子往地上一摔,怒道:“苏颂,你们两个搞什么?方子都用大黄,想谋害家父吗?”
苏颂冷眼看着他,道:“我开的就是这个方子,用就用,不用就不用,没有别的方子――至于谋害,你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说罢,袍袖一拂,大踏步地走了
张山甫怒气冲冲站在那里,苏颂那话把他噎得愣是没有办法宋朝对士大夫的宽仁,所以宋朝文人包括医者都是一个个蛮有性格的虽然张尧佐的侄女是皇帝的宠妃,但是,还是有人不买账,当初张尧佐当上三司使时,满朝大臣没有几个恭贺他的都看不起靠裙带关系爬上去的人,何况还是个贪官现在,两个侍御医也这个态度,这让张山甫心里堵得慌
他拣起地上的方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回到屋子里,张尧佐看见儿子这个样子,多少猜到了,也是气得直抽抽
父子俩一商量,这方子是肯定不能用的,要不然,铁定拉死看来,还得去找贵妃娘娘
于是,张山甫带着这两张方子,进宫求见张贵妃
张贵妃跟曹皇后可不一样曹皇后是生怕人家说闲话,轻易不见自家人,这张贵妃却相反,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娘家人似的,有事没事都要把娘家人叫来说话,别说娘家人有事了,自然要立即接见的
张山甫一见到张贵妃,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两位侍御医开大黄给父亲吃,想谋害父亲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把个张贵妃气得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纤纤细手把桌子一拍,“简直反了”摆銮驾便来到了皇帝的勤政殿
仁宗正在这跟大臣商量国事,张贵妃也不管,让太监立即通报进去
仁宗这里正好也没有什么大事,一听爱妃有急事找自己,他对这张贵妃当真是宠爱有加但凡皇帝被女人温柔乡锁住了,那就麻烦了,当初唐明皇李隆基宠爱杨贵妃,从此君王不早朝,仁宗虽然还没有李隆基那么荒唐,但是,当场宣布散朝还是可以做到的
等大臣们都走了,张贵妃寒着脸就进来了,瞧见仁宗,未曾说话,樱桃小嘴一瘪,晶莹的泪珠便霹雳啪啦往下落,直如梨花带雨一般把个仁宗心疼得急忙搂进怀里,柔声安慰问道:“爱妃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你了?”
“还不是林忆和苏颂那两个该死的太医”张贵妃婉转莺嘀地把事情说了,把方子给了皇帝观看
仁宗一听大怒,便要把两位侍御医叫来问罪,可是话到嘴边又打住了,他不是一个昏君,他对自己身边这三位侍御医还是很了解的,他不相信他们会如此大胆,竟然通过治病来谋害大臣而且,两个侍御医开的药方都是一样的,如果说两个人串通好了谋害,那可能性就小了仁宗也是知晓药理的,虽然医术不高,但是基本的东西还是知道的这大黄不是毒药,只是一种峻下的药,也就是拉肚子的用得对,可以产生很好的治病效果,所以,不能因为侍御医开方有大黄,就认为是要谋害
仁宗柔声安慰一番,说自己一定好好调查,这才把张贵妃哄得转悲为喜,温存一番之后,就走了
仁宗想了想,没有直接把林忆和苏颂叫来询问,而是把孙奇叫了来仁宗没有说两位侍御医的事情,而是让他去给张尧佐看病,并特别叮嘱他,一定要把用方的思路和理由给张尧佐父子说清楚不能只开方就走
孙奇的性格十分稳重,而且十分聪明,皇帝的特别叮嘱是一般所没有的,肯定有他的用意忙答应了当即跟着传旨太监来到张尧佐家
皇帝赐医那是恩典,所以要有传旨太监跟从的
到了张尧佐家,孙奇诊察一番之后,立即就明白了皇帝为什么要特别交代必须说明用方的思路因为他看了张尧佐的病,准备用的方子,第一味药也是大黄而这个药方如果不解释,以张尧佐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敢用的
孙奇虽然也很讨厌张尧佐这靠裙带关系当上大官的贪官但是,他不象林忆和苏颂两个那么有性格,他生性淳厚,所以还是耐着性子,给张尧佐和张山甫解释:“外感停食,选就是生大黄,这是去宿食的良方,宿食消了,自然就能进食了很多病家甚至医者对大黄都有一种天生的恐惧,特别是遇到年纪大的病人,就担心生怕用大黄出问题,所以不敢用,而是改补法,结果越补停食越厉害其实不用担心,大黄对治疗停食效果很好,停食就是要拉出来才行”
孙奇的话让张尧佐父子面面相觑张山甫很是不信,问道:“莫非,你也准备用大黄?”
孙奇听了他这话,问道:“有人给张大人用过大黄?”
张山甫这才知道皇帝没有告诉孙奇林忆他们来治过的事情便说了
孙奇笑了,道:“他们两个的用药没有问题张大人这个病,就是必须用大黄的倒不是他们有什么别的心思”
张尧佐嘟哝了一句:“我说嘛,他们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过,你确信用大黄没有问题?”
“没事,出问题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