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书房窗前,看着穆婉秋去而复返,黎君幽幽叹息一声听到敲门声,他喊了声“进来……”却没有回头,只静静地负手站在窗前,直听到背后传来穆婉秋低婉的叫声,“黎大哥······”他才转过穆婉秋正静静地站在地中央看着他。
四天不见,她越发清瘦了,原本就尖削的脸颊瘦成了一巴掌,黎君心里一阵抽搐,他强忍着没有上前去抱她。
“阿秋有事……”他淡淡地问。
听到这疏离的声音,穆婉秋的心也是一酸,四天不见,他明显地憔悴了,白净的腮边隐隐地冒出了青色的胡渣,清冷的眸光中多了一丝落寞。
“有事······来看看黎大哥……”忍住胸口泛起的阵阵酸涩,穆婉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淡淡地。
“阿秋坐吧……”静默良久,黎君道。
面对面坐了,秦健端进两杯茶,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穆婉秋不说话,黎君也静静地坐着。
鼓足了勇气,穆婉秋抬起头,“我一直骗了黎大哥,黑木是我……”尽管早决定了要实话实说,可话到嘴边,她还是有些迟疑。
编织了这么久的谎言,让她一下子戳穿总有些怯怯的,难于启说真话也是需要勇气的。
谁知,她这面还在迟疑,那面黎君听了这话,腾地站起来抬脚就走直呆怔了一会儿,穆婉秋才腾地站了起来,“黎大哥······”她大黎君更加快了脚步,眼见他伸开门,穆婉秋忍不住直呼他大名,“黎君,你给我站住!你听我把话说完!”
身子微微颤了一下,黎君一步迈了出去,砰的一声门被他紧紧地关上了。
“黎君!你回来!”
听到书房里面这从没有过的濒临暴怒的声音,黎君猛闭上了眼。
让他听她说?
听她说什么?说黑木是她从小定了亲的未婚夫婿?然后求他看在她不惜牺牲名节数次救他的份上放过黑木?放过柏叶坊?
他不知道亲耳听她说出黑木是她的未婚夫婿,他会不会失控,他更不知道果真她拿救命之恩相挟让他放了柏叶坊他还有什么立场坚持一定要见到黑木?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这种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
他既出手了,就一定要见到黑木这个人!
看着任她呼喊依然被紧紧关上的门,穆婉秋颓然地瘫坐下来,目光扫过空荡荡的书房,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什么时候曾经温润的他竟变的如此无情?
突然,她猛地掀翻眼前的案几,轰隆一声巨响,案几上的茶具立时碎了一地,接着,她风一样站起来,随手操起博物架上的一样物事,狠狠地摔向地面。
她想砸碎这个屋子。
柏叶坊凝聚了她所有心血就这么毁了,她不甘!
她帮了黎家那么多忙,甚至牺牲名节来维护他他这么待她,她不甘!
心头被一股暴躁充斥,穆婉秋几近疯狂。
猛听到书房里传来一声巨响,秦健一哆嗦,他抬脚就要往里跑,对上黎君冷冷的目光,又下意识地停在那儿,“公子,这······”
没言语,黎君只静静地站在脸色异样的难看。
略一犹豫,秦健也退到一边。
听到巨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一瞬间,就不知从哪儿闪出了七八个黑衣人,正要冲进书房瞧见黎君和秦健站在门口,猛地站住,“公子,出了什么事儿?”
问了半天,没听到应声,就看向秦健,秦健无声地摇摇头。
见秦健都规规矩矩地站着,众人知趣地闪到两边。
书房里又一声巨响传来,秦健一哆嗦,看着不起眼,他家公子书房里的东西叫上一件都价值连城,这且不说,这些可都是他家公子心爱之物,平日里擦着一点都心疼,现在就这么被人给砸了······
心疼的直蹦,秦健额头渗出一层细汗,他眼睛偷偷向黎君嗳去。
黎君木雕般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只手背上一根一根凸起的青筋暴露出他是在极度地隐忍着。
直到书房里静下来,门外的众人才松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屋里细碎的脚步声朝门口走来,黎君一纵身闪了出去,见他躲了,众人都一怔,待要跟着躲起来,吱呀一声,书房的门已被打开,穆婉秋迈步走出来。
骤然瞧见门口僵偶般立了这么多人,穆婉秋也唬了一跳,随即,她便挺了挺胸从容地掠过众人。
众人依然一动不动地立着,只目光随着她的脚步一寸一寸向前面移动。
快到门口,穆婉秋突然站住。
众人俱一哆嗦,瞬间屏住了呼吸。
犹豫片刻,穆婉秋突然又转身往回走,见她又返回来,秦健心腾地提到嗓子眼,他硬着头皮迎上去,一躬到地,“白大师······”状似无意地挡在门口榧彳很怕穆婉秋气还没发完又接着进屋继续砸。
“健儿转告黎君······”穆婉秋冷冷的声音带着一股火气,“这书房的东西都是我砸的,他若心疼,就去白府找我,我会如数赔给他!”
去白府找你?
听了这话,秦健心里暗道,“他若想见你,刚刚就进去了···…”嘴里却连连应道,“是,白姑娘放心,奴才一定将您的话如实转告给公子……”
又冷冷地扫了一圈,穆婉秋才缓缓地转过身。
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众人才呼出一口气,秦健摇摇头,叹道,“公子真是把她崇上了天……”
任她直呼大名,任她砸了书房,竟一声不吭。
换一个人,怕是早死几次了。
预料之中,书房就那么任她给砸了,黎君根本没来找她索赔,第五天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第六天一早,穆婉秋刚刚坐起·墨雪就白着脸色跑进来,“柏叶坊告急,遭到大批债主围攻……”
虽然不是大业,朔阳也是黎家的天下·这一定是黎君怂恿的!
心里一阵烦躁,穆婉秋嘿嘿冷笑,“……帮他解了皇商危机,他是真腾出手来收拾我了。”
“小姐……”墨雪声音里带着哭腔。
“去打水吧……”穆婉秋趿鞋下地。
墨雪推门招呼兰香打水。
用过早饭,穆婉秋吩咐墨雪,“……你去趟一品赌坊,找冷公子帮忙·让他在朔阳附近的赌场调几万两银子先应应急。”说完,穆婉秋起身来到东厢房的调香室。
拿起刚买的一个二尺径宽的玻璃缸,用手试了试瓶壁上的水珠都空干了,就将摘好的牡丹花瓣一层一层细心地铺进去。
成功地制成了花香浸膏,她索性定制了几个超大的玻璃缸,准备大批量地提炼,并突发奇想,将提炼分馏出来的单香液按秘方配好了再浓缩成浸膏·这样制出的浸膏香味奇特自然,一定更具诱惑力。
越铺越烦躁,穆婉秋忽然停下来·“……柏叶坊都没了,家仇也报不了了,我还做这干什么?”念头闪过,她转身走了出去。
来到大门前,心里又一阵犹豫,深吸了口气,她手猛一用力,开门走出了白府。
再一次来到檀香院门前,穆婉秋心里一阵犯难,如果有可能·她真想转身就走,此生再也不要见到这个无情的可恶的黎君,可是,柏叶坊危在旦夕,她今天必须见到他。
瞧见李贵垂手立在门口,就稳了稳心神·“我要见黎大哥,麻烦李贵帮我传一下……”
瞧见是她,李贵恭恭敬敬地说道,“白大师见谅,不是奴才不传,公子吩咐过,他正忙于黑公子的事情,待忙完了,一定亲自去见您……”
等他忙完了?
他什么时候能忙完黑公子的事情?
把柏叶坊折腾黄了,他就忙完了?
骤听这话,穆婉秋心又一阵暴躁,可,却是再无力发出半点脾气,她只觉的脚下轻飘飘的。
站在书房窗前,远远地瞧见穆婉秋身子踉跄了一下,几欲摔倒,黎君心一阵抽搐,几乎有一瞬间,他很想纵身迎出去,再不管什么黑木,什么柏叶坊,只想把她拥在怀里好好地珍惜,不闹了,他再也不和她闹了。
可是,这念头只一闪,他依然定定地站在那里,只手背的青筋一根一根浮起半寸高。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见到黑木,亲口告诉他:他要娶她!
其他事情都可以借她的口传,唯有这事儿,他必须要和黑木当面说清。
“…···明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偏偏还要来试。”勉强站稳了,穆婉秋心里喃喃道,转身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李贵摇摇头。
走出不远,穆婉秋忽然又停在那里。
李贵心腾地一跳。
尽管被禁止进入檀香院,但黎君对穆婉秋的特殊大家有目共睹,这几天檀香院的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虽然不说,可大家心里明镜似的,根源就在于这个被拒之门外的小姑娘身上。
黎君正和她打冷战呢,才俨然一个暴君再世恣意拿他们出气,揉捻他们。
现在她又去而复返,李贵真怕自己一个应付不好,被黎君给活剐了。
“白大师······”见她走上来,李贵躬身给她行了一礼,两腿有些发软,他甚至想跪下给穆婉秋磕几个头,只求她快点去把黑木给请出来。
出乎李贵意外,穆婉秋没有硬闯,“麻烦李贵替我转告黎大哥,就说今日申时黑公子会在一品天下的闻香阁等他。”
神色一僵,李贵随即露出一脸惊喜,“白大师稍等,小的这就去传……”飞一般地往院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