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饿……”穆婉秋皱皱眉,“阮大人什么时候放我走?”
“阮大人说,用了早饭就送白姑娘回去……”把水盆放到架子上,小丫鬟福身说道,语气格外恭敬。
这意思就是,这顿早饭她必须用了,听了这话,穆婉秋心一沉。
“你下去吧,这有雪儿就行……”拉了墨雪往屋里走,穆婉秋吩咐道。
小丫鬟也没强迫,就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雪儿昨晚被关在哪儿?”撩起一把水,一边洗脸,穆婉秋开口问道。
“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奴婢一直被点着穴,直到天亮才醒……”回头看看门口,墨雪压低了声音,“小姐放心,奴婢一出来就招信鸽给黎公子传了信……”
“真的!”穆婉秋一阵欣喜,她正担心阮钰会不会突然又出尔反尔呢。
这一世的他,行事与前一世处处有着不同。
有黎君在,她就不怕了。
想到黎君,穆婉秋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暖意。
“黎……”张嘴还要问,余光瞧见有人进来,穆婉秋又闭了嘴。
是两个小丫鬟端着一摞衣服走进来,“请白姑娘更衣……”
“不用……”穆婉秋摇摇头,转身坐到梳妆台前让墨雪梳头。
“阮大人说白姑娘的衣服领口太低,伤口露在外面会着凉,好歹换一件……”对视了一眼,稍大一点的丫鬟说道,“白姑娘喜欢什么颜色?”
他这是怕我这样被人见了影响他都声誉啊。
看着小丫鬟执拗地把衣服端到跟前,穆婉秋暗叹一声,随便指了一件,就这个吧。
“是……”说话的小丫鬟舒了口气。朝另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小丫鬟端着穆婉秋挑剩的衣物匆匆退了出去。
墨雪在水榭廊口被侍卫拦住,小丫鬟只带着穆婉秋独自一人登上雕梁画柱的长廊,缓缓地来的湖中央的碧落亭中。阮钰早已等在了那里,“阿秋……”看着装扮得焕然一新的穆婉秋,他眼前一亮。
“你……”看着一身轻衣的阮钰。穆婉秋心里咯噔一下。
阮钰是个极修边幅的人,常年一身黑衣。记得前一世,即便天塌下来,他也要她把衣服一件一件给他穿好,休整的一丝不苟才肯出屋。
今日竟穿的这样随便,像是刚刚睡醒,这且不说,更可恼的是。这身轻衣的颜色,竟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样,都是湖色的。
映着一湖荡漾的碧水,他们这样站在一处,仿佛一对神仙眷侣,甚是扎眼。
直恨的穆婉秋想立即回去把衣服换了。
一早小丫鬟端上来的衣服都花里胡哨的,穿贯了素衣的她看着就头疼,知道她不换阮钰一定不会答应,这才选了一件稍雅致些的湖色裙衫,早知这样。她就选一个水嫩水嫩的粉色好了,看他能不能穿出来!
心里狠狠地把阮钰从头到脚骂了一顿,穆婉秋脸色淡淡的,“阮大人安……”她轻轻一福身。尽力不去看阮钰的衣服。
“阿秋快坐……”阮钰好心情地招呼她,招手吩咐丫鬟,“摆饭!”又关切地问,“阿秋昨夜睡得还好?”
“好,非常好!”穆婉秋咬牙道。
看着她一副赌气的模样,阮钰哈哈哈大笑。
亭上的气氛顿时一轻,丫鬟们轻巧地端上饭菜。
哪有胃口,穆婉秋只胡乱吃了一口便放了筷子。
“昨夜就没吃东西,阿秋好歹多吃些……”见她吃的太少,阮钰皱皱眉,亲自盛了碗水晶莲子粥递到跟前。
惹来穆婉秋身后的丫鬟一阵唏嘘。
见她沉了脸,阮钰朝众人一摆手,“你们都下去……”
“阮大人什么时候送民女回去……”亭上没人了,穆婉秋开口问道。
“阿秋喝了这碗粥……”仿佛没听到她的话,阮钰又夹了筷子菜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样子极为亲睨。
这么说,她不喝这碗粥,他就不放她走了?
穆婉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正僵持着,有侍卫快步走上水榭,俯首在阮钰耳边低语。
阮钰皱皱眉,正要说话,就听长廊里传来一道悠闲的声音,“阮大人安……”
正是黎君的声音。
穆婉秋眼前一亮,她手扶桌子就要站起来。
定定地看着她,阮钰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妒恨。
感觉一股强大的气息将自己定在椅子上,穆婉秋蓦然转过头,怒瞪着阮钰。
“阿秋快把粥喝了,仔细凉了……”仿佛没看见黎君,更没看出穆婉秋一脸的怒容,他亲昵地俯过身,亲自拿匙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
身子被定住,穆婉秋一动也动不了,她紧咬着唇不肯喝粥。
阮钰笑的更温柔,“阿秋……”他亲睨地叫了一声,“阿秋是喜欢我抱着你喝粥……”语气嘶哑低糜,他作势要起身。
穆婉秋一激灵,匆忙一张嘴,一匙粥被顺利地喂了进去,阮钰好心情地一笑,无视穆婉秋杀人的目光,拿起桌边的帕子给她擦嘴角。
这亲昵的一幕正落在大步赶来的黎君眼里,他眉头都没动一下,悠然地看着阮钰,“阮大人早安……”
“哈哈哈……”松开穆婉秋,阮钰哈哈大笑地站起身来,“黎公子好早,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他终于来了!
虽然只是一夜,再见黎君,穆婉秋竟恍如隔世,一股酸涩直刺咽喉,她盈盈地看着黎君,可惜,穴道被点,她说不出话来。
恍然没看到她,黎君朝阮钰一拱手,“久闻阮大人是奕中高手,昨夜偶得一副棋谱,特来讨教……”说着话,黎君一招手,接过秦健递上的一个精致小盒,在阮钰面前徐徐打开。
万劫谱!
穆婉秋瞬间睁大了眼,这万劫谱本就是黎家不传之物,前一世是黎家败了后,被阮钰得了去,不想今世黎君为了救她,竟亲自送上门来。
这一世,阮钰竟是这样得了这个万劫谱!
阮钰身子也是一震,他伸手拿起棋谱一页一页翻了起来。
“如何……”黎君笑盈盈地看着他。
回过神来,阮钰猛把棋谱一合,“好谱,好谱……”他哈哈大笑,话题一转,“只是,本官还有公务在身,不能陪黎公子一奕为快了,黎公子这棋谱先借本官看几日如何,待本官誊了立即奉还……”
“好说,好说……”黎君哈哈大笑,目光落到桌子上。
阮钰也回过头,“阿秋不再吃些了?”他柔声问道。
感觉身上一轻,舌头能动了,穆婉秋迅速站起来,“黎公子安……”
恍然才看到她,黎君疑惑地说,“阿秋怎么在这儿……”又看看天色,“黎记辰时整开工,阿秋现在还不去是要被扣工钱的……”声音淡淡的,透着股严肃的味道。
一怔神,阮钰随即也想起穆婉秋现在的身份还是黎记的大师傅,人家要求她正点去上工也是道理,就哈哈一笑,借势说道,“阿秋昨夜辛苦,黎公子看着本官的面子上,今儿好歹让她休息一天……”昨夜辛苦四个字咬的极为暧昧。
黎君若有所思地看向穆婉秋。
他这话的意思是同意放她走人了?
为摆万劫谱,她的确也辛苦了一夜,没听出阮钰前面话里的别样含意,听了后面的话,穆婉秋一阵欣喜,她朝阮钰一福身,“阮大人要忙公务,民女告退……”说完,直奔黎君。
中途被阮钰拦住,他小心翼翼扶着她,“阿秋身子不舒服,慢些走……”亲昵地拥住了她。
以为阮钰是指她脖子上的伤,穆婉秋身子一僵。
她直觉黎君若是知道她在都尉府曾险些被逼自裁,一定会暴怒,他爱惜人才的名声可不是虚传,而她恰恰又是一颗奇才。
无论如何,黎君都不会舍得她死,可是,英王势如中天,此时就和阮钰针锋相对,黎家无异于自取末路,前世这个时候,黎家可是败迹尽显了。
此时此刻,她这伤口绝不能让黎君知道!
心里发虚,穆婉秋就偷偷向黎君嗳去,正对上他询问的目光,身子下意识地一颤,她嘴唇翕动,到底没说出话。
收回目光,黎君朝阮钰一拱手,“阮大人有事儿,草民告退……”又转向穆婉秋,“阿秋身子不舒服,我正带了马车,一起走吧。”
“多谢黎公子……”穆婉秋欣喜地点点头,抬步要上前,可惜,身子再一次被阮钰控制,近在咫尺的那一步之遥,她怎么也迈不过去。
见黎君似要上前,立时涌出四个侍卫,气势汹汹地横在他和穆婉秋之间。
眼皮都没动一下,一转身,黎君率先走向长廊。
脸上带着一股亲昵的笑,阮钰手上力道不减,他半挟半扶拥着穆婉秋随在黎君后面走下长廊。
出了后院,绕过一道雕梁画柱的抄手游廊,一进弄堂,黎君不觉惊住,不过一会儿功夫,弄堂两边的长凳上竟已坐满了大业各县衙的官员,正等着阮钰接见,见他出来,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想起身后的阮钰和穆婉秋,黎君神色僵了一下,随即又从容地朝众人连连点头。
正寒暄着,便装的阮钰和穆婉秋相拥着双双走出来,众官员皆睁大了眼,“这,这……”嘴唇嗫嚅,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