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
正想着能绕过其他人将那片被换掉的柏叶放入手执炉,谷琴就听道台下有人忘情地叫起来。
这香还没点呢,就有人闻到味儿了?
谷琴一怔,下意识地一吸鼻子。
一股幽幽的带着股青草泥土气息的芳香扑面而来,一瞬间,谷琴仿佛徜徉在青松翠柏间,又似乎和恋人置身于初春的青草地上,欣赏着身边无限光……一切都那么清新,充满诗情,画意。
“……自然之香”
“……魏氏之风”
殷会长和谷琴同时叫出来,忘了表演,谷琴抬眼向会场寻去,暗忖,“……这是香,味道无一丝造作,竟这么贴近自然?”目光落在台子中央,她身子一震。
咣当一声。
手执炉掉在地上,谷琴泥塑般傻在了那儿。
台子中央,穆婉秋正半跪在那儿,用不知从哪捡来的木棍拨弄着,将刚刚端上的满满一盆柏叶香全点燃了。
袅袅青烟弥漫了整个会场……
忘了观看表演。
忘了。
甚至连谷琴手里的手执炉掉在地上都没人。
众人都忘情地吸允着,回味着,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感觉中。
如果说佛点头还只是让大家震惊,那么,此刻,人们都不知该用词语才能贴切地形容出闻道的那股香味,用语言来表达出此刻心情……
“……观音娘娘显灵了”久久,人们才回过神来。
“对,这就是腊月集上的那股香味,连大业的黎都惊为奇香……”
“白师傅堪比神人”
一句话点醒众人,会场顿时如点燃的爆竹般热烈起来。
扔了木棍,穆婉秋缓缓地站起来,对着台下众人微微地笑。
脸色死人般的灰白,谷琴直直地看着穆婉秋:
她堪比神人,那算?
钱大人不知所措地和看看傻了般的殷会长,又看看僵偶般的谷琴,脑袋也转不过弯来,苍白的脸淹没在一浪又一浪的欢呼声中。
喧闹了一天,大地如疲倦的孩子沉沉睡去,静悄悄的,只偶尔在乌黑的胡同口传出几声狗叫,越发突显夜的宁静,柏叶坊门口破例点了一溜大红灯笼,锁子娘和三妮儿热锅上的蚂蚁般守在那儿,团团地转。
远远地瞧见李老汉的马车,两人快步迎上去,锁子娘劈头抱怨道斗香会早散了,才”
“驭……”李老汉叫住马车,“……阿秋被谷大师留下了,用了饭才让。”
“谷大师请你用饭了……”三妮儿尖叫起来,眼睛如头顶的星辰,闪着幽幽的蓝光。
“不只阿秋,各小组的前三名都被留下了……”挂好缰绳,李老汉翻身跳下马车,回手去打车帘。
“婶儿,三妮儿……”不等他伸手,穆婉秋早把车帘撩起,欢喜地喊道。
“天,你仔细些,别摔着……”见穆婉秋要往下跳,锁子娘紧张地上前去扶。
穆婉秋已轻巧地跳了下来,“……我没那么娇气。”
“不是娇气,这马车离地儿高,你没看那些有钱人,都是让小厮跪在地上给当凳子踩,咱不能做那有损阴德的事儿,可是,也总得让人扶一下啊……”锁子娘嘟囔道。
想起前世也拿小厮当凳子踩,穆婉秋涩然一笑,上前拉了锁子娘,“……婶儿用饭了?”
“哪用了,都等你呢,婶儿还特意做了你喜欢吃的小炒肉……”三妮儿嘟囔道,“不吃也不说一声……”
“婶又做好吃的了?”穆婉秋伸另一只手拽过喋喋抱怨的三妮儿,“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被一大群人围着,想出来说一声都没机会……”
想起晚宴上谷琴超乎寻常的热情,穆婉秋心又颤了颤,暗暗叹息一声。
“白师傅安……”
正说着,冷不防门口齐刷刷地喊道,把穆婉秋猛唬一跳,忙定住身子。
是曲永领着众人齐刷刷站在门口。
“……都没?”穆婉秋疑惑地转向锁子娘。
她是让安排人赶夜工,可也没让所有人都留下啊,都这么耗着,的活谁干?
“……大家都想见见白师傅”曲永满眼钦佩地看着穆婉秋。
如果说之前大家还有疑虑,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庆幸当初选择了留下,忙于制香,他们谁也没去斗相会瞧热闹,可斗香会上传来的频频捷报,让他们一直悬着的心越来越踏实。
此时,真真切切地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穆婉秋,沉静中透着股雍容贵气,众人仿佛都看到了闪闪发光的未来,亮如白昼的灯笼下,一双双质朴的眼睛闪着真诚的光,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崇拜。
“……会场上燃的柏叶香真是我们的吗不跳字。一个香工高声问道,“……我们真的能赚大钱?”
“能”微笑着点点头,穆婉秋反问道,“今儿没人来预定吗不跳字。
“……有”众人异口同声应道,“门都快被挤破了。”
声音一落,大家就哄笑起来。
“……这是回事儿?”趁嘈杂,穆婉秋低声问锁子娘。
“原是让他们歇着的……”锁子娘低声解释道,“谁知,一听说要连夜出佛点头,大家都不肯走了,争着抢着要留下……”
“那也不能都留下啊,赶夜工是最耗心血的……”穆婉秋皱皱眉。
她可不想还没开张就先累倒几个。
“谁说不是……”锁子娘点点头,“可是,看到门口挤的人山人海的,他们哪敢走?”锁子娘笑看着众人,“这不,你叔和曲没辙,就自作主张把他们都留了下来,正好那些大师傅才走,房间都空着,一旦有个事儿,一吆喝就都起来了……”
这些她早该想到的
听了这话,穆婉秋心砰地跳了一下。
火都有人眼红,尤其刚从这出去的胡平等那几个大师傅,对这后院最熟悉,虽说秘方在她怀里,谁也偷不去,可是,要毁了她后院那些香,不让柏叶坊顺利开张,只需一把火
不敢再想下去,穆婉秋伸手擦汗。
“白师傅放心,我们是自愿留下的,不多要工钱……”见她不语,以为是为难,罗正义带头说道。
静静地看着他们,一股暖流划过心底,香工的心思很纯粹,他们求的就是一个安稳的活计,养活一家老小足以,若放在前世,穆婉秋不会懂,看到这种场面,她会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和这些低贱的香工打叫道,有损身份。
可这一世不同,做了一年杂工,她懂了,透过这一双双质朴的眼,她看到了那一颗颗善良纯朴的心,并被深深地感动着。
挺直了胸,穆婉秋清了清嗓子,“东家暂时回不来,他让我转告大家,我们柏叶坊一定会红,大家辛苦些,努力挺过这几天,等开张挣钱了,他给每人涨二百文工钱”
连熬了七天,一回到后院,穆婉秋就感觉人像散了架,简单地巡视了一下制香室的情况,她就由三妮陪着回到的住处。
“……天啊”一推门,看着一地的狼藉,三妮儿大叫,“这是了?”手里的灯笼险些掉到地上。
穆婉秋住的是姬素原来的屋子,很宽敞,却没,此刻被翻的乱七八糟,连地上铺的木质地板都被揭了起来,目光从地上到炕上再到大敞的南窗上,穆婉秋也傻在了那儿。
遭贼了
好半天,三妮儿才回过神来,转身就往外冲,“遭……”
穆婉秋一把捂住她的嘴,回身关上了门。
“阿秋……”挣脱穆婉秋,三妮儿惊魂未定地瞪着她。
这么大的事儿,她可以这么镇静
“贼都跑了,这深更半夜的,仔细闹的人心惶惶……”把灯笼熄了,穆婉秋弯腰扶起脚下的椅子。
香工们正热火朝天地熬夜出香呢,这个时候能乱了他们的心?
“可是……”三妮儿追了一步。
“……先看看丢了?”穆婉秋低头清点起来。
“阿秋,你可以这么冷静”三妮儿一把拽住她。
穆婉秋扑哧笑出来,“……难道你想让我哭?”
“可是……”三妮儿扭头看向黑糊糊瘆涝涝的窗口。
穆婉秋上前把窗户关上,插好,“他们不会来了……”嘴里调侃道,“我一个穷鬼,还有怕丢的。”
“也是……”关了窗,感觉不那么瘆人了,三妮儿也冷静了些,“银子都交账房了,你除了几套破衣服,也的确没啥了……”一边说着,也低了头帮着收拾。
“……把屋子翻成这样,他们到底想找?”仔细清点了一遍,也没丢,连她藏在包袱里一锭银子和几窜铜钱都完好地躺在地上,穆婉秋就皱起了眉头。
“……少了?”扫完了一地的碎屑,三妮放下笤帚来到穆婉秋跟前。
“……连银子都在。”穆婉秋呆怔地看着桌上的银锭子。
“……会?”三妮儿一怔,“那他们来偷?”
目光落在桌案上刚捡起的一摞纸上,穆婉秋心一动,手下意识的按向怀里的魏氏调香术。
后院近千两银子的香料不偷,独独把她屋子翻个底朝上,每一页纸片都不放过,恨不能连老鼠洞都掏了,却也不拿,显然不是为了财
不是冲秘方是冲?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