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戴家举家就这么过来了,是不是有点太・・・・・・”
这些话戴力已经忍了一路了,他也知道自家老爹的主意已定,没有更改的余地了,可当他看到远远出现的地平线时,他还是把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看文字‘’)
“太冒失了?哼,你在五岛的时候那份决断呢?自家族叔眼也不眨的就卖出去了,现在却来数落你老子。”和戴力并肩立于船头的是个老者,虽然他身上穿着一席儒衫,可言词却全然不似个读书人。
“言叔他本来就要去倭国落户的,辽东再怎么偏僻,总也比倭国强吧?”
小声嘀咕两句,戴力正色道:“可是爹,就算冠军侯爷风头正盛,可跟江南那些百年世家比起来,是不是还是差了点?咱们干吗不看看风色再说呢?反正洪钟老匹夫已经失踪,洪家自身难保,也顾不得为难咱们戴家了。”
“哼,去倭国走了一遭,搭上了冠军侯的线,老子还以为你长进了些呢,结果还是这么废物。”
老者冷哼一声,忿忿说道:“戴家祖上是工匠,现在虽然已经脱了匠藉,可在那些世家眼中,还是与匠户无异,可以予取予求,随意欺压,你以为去了一个洪家,以后就不能再来个蓝家?要说之前没旁人来,那是托了洪家的福,洪家没吃到嘴的,岂能容得旁人下口?”
他抬头远眺,指着已经越来越清晰的旅顺港,叹道:“天下间,也只有旅顺,也就是冠军侯辖下的地界,匠人才有立足之地,说不定还会受到优待也未可知,子言已经在这里了,咱们戴家多少也算是有个照应,为什么不赌一把?又怎能不搏一次?”
“爹・您说的是。”
对江南的繁华依然有些不舍,可戴力也知道自家老爹说的才是正理,就如同他当日在五岛的所为一样,投靠也的抢个先手・落在后面的话,就只能靠努力和实力弥补了,一来一去自是差了许多。(看文字‘’)
“港口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似乎…・・・有杀气?”向港口方向凝望了一会儿,戴老爹突然眉头一皱。
“杀气?爹,别是侯爷那边误会了吧,要不・咱们先停船,派小船入港去知会一声。”戴力是见过飞轮战舰和燃烧弹的,生怕被误会了,急忙提议道。
“嗯,就这么办吧。”戴老爹点点头,可眉头依然深锁,直到戴力传令回来,他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让戴力有些奇怪。
“奇怪,咱们一路上也没遇到其他船,这会儿离旅顺港也还远着・那边怎么就突然戒备森严了呢?按说就算有人看到了咱们,应该也准备不了这么快吧?何况,还离得这么远呢?”戴老爹突然说道。
“也许是港口那边有高台呗……”戴力正紧张着呢,哪有工夫理会这些有的没的,而且事情显然比他老爹预料的还要糟糕,话说到一半,他就愣在了那里。
虽然离得还远,看不太清楚,可凭借多年的航海经验,戴力知道・从港口方向出现的那十余道亮丽的水线意味着什么。
“这种速度・・・・・・是冠军侯的改装车船!”他惊恐的大叫起来。
“就是这种船?果然纵横如飞,快逾奔马,当真了不起。”戴老爹惊叹,而且他比儿子想到的更多,“这么快就有船迎了上来,港口那边分明早就发现咱们了・快,降帆下锚,千万莫要引起误会。”
“来的是江南戴家?就是戴师傅的那个家族?”
接到回报,谢宏也很意外,当日戴力确实说过要来投靠的话,不过谢宏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比起这种不知何时才能实现的许诺,还是收罗到的戴子言更实在一点。(看文字‘’)
可没想到,对方还真的信守了诺言,而且还是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虽然引起了一场虚惊,可随之而来的也是意外的惊喜。
如果自己记得不错,戴家可是祖传的手艺,是船匠世家,戴子言这样出类拔萃可能只有一个,可比他稍微差些的资深工匠却不会少了,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吗?
“去请戴师傅过来,码头的警备不要放松,让他们先过来一条船,舰队继续监视剩余的船队,嗯,再派两艘向南搜索,以免有诈。”
尽管很惊喜,不过得了江南人蠢蠢欲动的消息,谢宏也不敢放松警惕。王鉴之对谢宏的评估是相当正确的,旅顺这里就是他的根本,若是遭到破坏的话,那包括京城在内的大好局面,就会毁于一旦了。
“遵令。”江彬这时已经在码头指挥布防了,另有传令兵把命令传了下去。
后堂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晴儿怯生生的问道:“宏哥哥,外面来的是坏人吗?”
“没事的,就算来了坏人,他们也上不了岸,不用担心。”
“不是坏人就是朋友把?那是不是就不用躲起来了?月儿知道哦,奶奶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现在奏乐迎接才对。”又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月儿笑嘻嘻的小脸上,半点都不见害怕的表情。
“嗯,算是吧・・・・・・”好吧,咱奶奶这次又剽窃了论语是吧?不过那个乐好像不是奏乐的意思吧?
“你们乖哦,在府里不要出去,哥哥去去就回。(看文字‘’)”
旅顺侯府原来就是个土城,经修葺之后,还算是结实,安全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谢宏总觉得怪怪的,跟自己媳妇说话,为啥总像是在哄小孩呢?真心说,哥其实不是萝莉控来着…・・・
码头附近重兵云集,杀气冲天,可气氛却算不上紧张。无论是京城来的番子,还是辽镇边军,都是沙场老兵,即便厮杀在即,也不会觉得紧张。
对比之下,把旅顺港吓了一跳的戴家人反倒是很紧张,除了站在中间,眉目间依稀和戴子言有些相似的一个老者还算镇定之外,其余或老或少的那几个人・包括谢宏见过一面的戴力在内,都是脸色惨白,冷汗直流,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看到这情景・谢宏已经差不多确认了来人的身份。除非江南士人想搞里应外合,否则这些人就应该没什么危险性。就算想搞里应外合,工业区的布置也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凭这些象匠人更多过士绅的人,恐怕也没办法造成什么破坏。
“侯爷,就是这些,中间那个就是自称戴家家主的……”私下里的称呼比较可在外人面前,江彬还是有板有眼的以侯爷相称,毕竟上下之分还是存在
“我说谢大人,我正忙着呢,你叫我到码头来作甚?唉,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不守礼的人也是有的,江彬一句话还没说完,戴家众人也还没得及上前见礼戴子言就蓬头垢面的跑了出来,并且扯着嗓子嚷嚷得很大声。
戴力等人本来就被码头上的杀气震慑得不轻,可看到了久违的熟人他们却一点都不高兴,脸色由白开始转青,族叔还是老脾气,不过他对那位冠军侯这么不客气・・・・…不会连累到整个戴家吧?
就连戴老爹嘴唇都抖动了两下,弟弟这副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受到优待的样子,难不成自己真的错了,这位侯爷礼贤工匠的名声都是虚传出来的?
“戴师傅,你来得正好,这几位……”戴家人被吓到了不过其他人却都习以为常了,谢宏自己更是不以为意,尽管他也很奇怪,为毛一转眼不见,戴子言就搞成了这副德行,明明他就是个船匠而不是收破烂的啊。(看文字‘’)
“哦,子瑜,你们也来了啊,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船坞了。”戴子言抬头看看,倒是认出了自家人,不过显然他还没从神游天外的状态回过神来,神色半点变化都没有,只是漠然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转头看看呆若木鸡的戴家人,谢宏也很无语,技术狂的脾气很怪没错,可也不能怪到这种程度吧?好吧,好歹也算是验明正身了,而
谢宏抬头看了一眼望塔,见哨兵做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他想了想,应该没啥问题了,先接收了再说吧。
“来的正好,子豪,子羽・・・…你们快快话,却猛的听到耳边又是一声大吼,原来是戴子言又转回来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兴奋得满脸通红,扯着戴力身旁的几个老头就要往船坞方向拽。
“三哥,你这是干什么,莫要失了礼数哇,二哥,你看这・・・…”
戴子言力气不小,虽然一对多,还是扯得那几个老头站不住脚,其中一人急得要命,可却也劝不住这个族兄,好在偷眼看谢宏神色时不见异样,于是他又转向戴子瑜请示。
戴子瑜也发现不对劲了,族弟这模样显然是跟他自己的性格有关,而不是被别人虐待的,他在侯爷面前大呼小叫,甚至代侯爷做主,而码头的那些悍卒脸上都不露异色,显然也是习以为常了。
那也就是说・・・・・・侯爷礼贤工匠的名声不但不虚,而且还有未尽之处,那么戴家这次赌博,八成是赌对了啊。他微不可查的向那几个族人点点头,示意他们跟戴子言离开,至于去哪儿,以族弟的性子,。
“戴老爷,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请随本侯来。”戴子言一番闹腾,不光让戴家人松了口气,谢宏也同样很高兴,戴子言会折回来抓人,显然那几个老者也是船匠,而且水平还不低,否则老头不会这么兴奋。
“码头这边,就有劳江大哥了,另外也请戴公子在此主持。”
“遵命。”
刚上码头的时候,面对那种阵仗,戴子瑜也是强作镇定,并没有留意周围。等到随着谢宏同往侯府,他才得空观察四周环境,出了码头区之后,只见四下里都是工坊,坊间多有两道铁轨相连,不知是何功用,显得井然有序之余,更是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侯爷,小人有一事不明,可否……”谢宏的态度一直非常随和,因此戴子瑜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把疑惑问了出来。
“哦?戴老爷不须客气,只管问便是。”谢宏性子本来就随和,心情又是大好,语气更是和善,让戴子瑜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侯爷的称呼真是折杀小人了,侯爷面前,小人那里敢称什么老爷?还请侯爷只管称呼小人姓名即是。”不过他可不是技术狂,身为家主,若是不懂人情世故,戴家也不可能在江南世家洪家手里挺了这么
谢宏摆摆手,笑道:“戴先生也不用这么拘谨,戴师傅在旅顺这里安居数月,向来都是不拘礼的,何况,本侯也不是严苟的人,今日相邀,也不过是想问问戴先生的打算,也好做安排罢了。”
“那小人就僭越了,侯爷,小人的船队来时,离的尚远,可侯爷这边却已经有所察觉,未知侯爷是如何发现的呢?”
戴子瑜很清楚,这个问题应该是机密,所以他才迟疑了这么久,不过他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从旅顺的反应和应对中,他看出了浓浓的戒备心理,而且他还知道对方戒备的是什么。
尽管戴家在江南算不得大世家,也没资格参与机密,可从整体的气氛和各大世家的动向中,他也察觉到了一些苗头,所以,戴家这个时候到了旅顺,被防备也是应有之义。
当然,就如同谢宏所想,一群匠人也不会造成多大麻烦。不过,戴子瑜却不想仅仅做个匠人,至少他这一支做的不是船匠那行,所以,他想更快一点得到信任。
新人想得到信任,除了立功,就只有用投名状了,如果能出卖江南世家的话,戴子瑜一定会那么做的,不过戴家确实没有那方面的能力,所以他打算用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分享秘密。
这办法有些冒险,不过如果能在一开始就得到信任,那显然起点就会比较高,将来的成就自然也会更高。
“这个嘛・・・・・・”谢宏皱了皱眉头,忽而一笑道:“戴先生对这个感兴趣,莫非是在海战方面有心得吗?”
“侯爷英明。”被谢宏随口道破了用心,戴子瑜又惊又喜,惊的是传言不虚,这位年方弱冠的侯爷果然有洞彻人心之能,喜的是用心被看明,就省得再试探了。
谢宏淡淡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那里是望塔,望塔里有哨兵一直盯着海面的动静,之所以能看的那么远,则是因为他手里的千里镜了。”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