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杨秋池来到的第二座尼姑庵。心里有些奇怪,这些尼姑怎么喜欢跑到山顶上来修炼呢?从山脚爬到这阴灵山顶,少说也得要两三个时辰。
不过,这阴灵山顶云雾缭绕,如同仙境一般,竹海连绵,山风吹过,哗哗作响,的确是一处上好的修行之所。只不过,这山也太高了,上下一趟不方便,香客们上来一趟也更不容易。
能坚守在这远离尘嚣的山顶之上修行的,恐怕才是真正的修行之人,杨秋池不由心生敬佩之情,对那悟空老师太也多了几分敬重。
这阴灵山观音庵规模不大,只比一指庵稍大一点。不过,里面菩萨法像雕塑倒是十分威严,看上去也比较新,保养得还是不错的,比那一指庵破破烂烂的样子要整洁多了。
住持悟空师太带着杨秋池将这观音庵整个转了一遍,随后来到后院奉茶。
这后院搭着凉棚,在这绝顶之上,翘首远望山下云海风光,到也十分的惬意。
悟空师太奉上了上好的香茶,杨秋池品了一口,闭上眼睛摇头晃脑了半天,却没品出什么味来。他这人对喝茶没什么爱好,不管什么好茶,喝到他嘴里都是苦的。
宋晴和宋芸儿两姐妹都是官宦出身,对茶道颇有研究,连声赞叹果是好茶,得到伯爵少奶奶们的赞誉,悟空师太笑得嘴都喝不拢了。
正在这时,前厅进来一个小尼姑,向悟空师太合什禀报:“山下龙掌柜派伙计来问上次定的竹器都做好了没,他们已经卖断了货了。”
悟空师太喜道:“做好了,你去告诉他,现在庵里有贵客,等晚些时候再让他们来取。”
那小尼姑答应了,转身离去。
杨秋池奇道:“竹器?庵里的师太们还会做竹器吗?”
“是啊,”悟空师太笑呵呵说道,“我们这观音庵地处阴灵山绝顶,香客很少,而且这山顶上也没办法开垦,上下山一趟差不多要一天时间,好在山顶之上竹海遍坡,无边无际,为了维持庵里的正常生活开支,我们在闲暇之余,便用这些竹子做些凉席、竹椅什么的竹器,卖给山下商贩,也好维持生计。”
杨秋池赞道:“是啊,你们在这高山密林里修行,如何生存是第一个要面对的,你们能因地制宜,潜心修行之余搞点副业维持生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也真难为你们了。”
悟空师太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了:“多谢爵爷理解,山下这些商贩也很通情达理,给的价钱也很公道,听说是咱们阴灵山上观音庵的师太们编织的,大家倒也不嫌弃手艺差,积心向善,争相购买,这销路到也不差。”
宋晴嘻笑道:“那你们赚了不少钱了吧。”
悟空师太赶紧合什笑道:“奶奶这话可太重了,本来我们出家人,钱财乃身外之物,只是人吃五谷杂粮,光靠下山化缘,这阴灵山太高太险,上下一趟太不容易,无奈之下才想出了这法子,这卖了竹器的钱,咱们倒也不敢乱花,除了开销生活之外,都用在了寺庙里的维修上了。”
宋晴笑道:“看把你急的,这庵里菩萨法像都是翻修一新,单单靠你们下山化缘,何时才能凑到这翻修的银两阿。你们这样自己靠手艺挣些钱,维修寺庙,也是潜心礼佛的表现阿。我们老爷也是吃斋念佛之人,赶明儿我们下山前,我们老爷也会捐些香火钱的。”
“多谢!多谢奶奶夸奖,多谢爵爷捐资。”悟空师太连忙起身道谢,笑得更欢了。
杨秋池笑呵呵瞧了宋晴一眼,心想:你把我夸得简直没谱了,我什么时候吃斋念佛了?没有肉,我是一粒饭都吃不下的。这捐资倒是应该的,也难为她们在这险峻山野修行的一份虔诚之心。
想起尼姑做竹器,这还真没见过,便说道:“师太,你们做的竹器呢?能否让本官瞧瞧?”
“好阿!”悟空师太笑咪咪站起身,“请爵爷和奶奶们跟贫尼来。”
悟空师太带着杨秋池等人来到庵里的一间大房子里,这房子四面都是明窗,房里亮堂堂的,有五六个尼姑正坐在小凳子上做竹器,有的手里拿着篾刀在划竹子,有的正忙碌着编织凉席,现在天热,凉席特别好卖。
几个尼姑见到大老爷进来视察,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合什施礼。
杨秋池点点头,走到一个小尼姑面前,和蔼地问道:“你在做什么竹器啊?”
“回禀大老爷,我在做竹篮子。”
“竹篮子?呵呵,岂不知竹篮打水一场空吗?你们这么辛苦,倒头也不过是黄土一杯,辛苦又为了什么呢?”
那小尼姑才十五六岁,自小出家,这庵里香客少,平曰里一天也难得说上一会话,更不用说眼前是个超品的伯爵大老爷,顿时脸红红的不知该怎么办,偷偷瞅了悟空师太一眼,不敢回答。
杨秋池笑道:“别怕,我不过也是两个耳朵一张嘴,和你们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有什么可怕的呢?怎么想就怎么答。”
“是,”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小尼姑听杨秋池这么一说,羞红着脸笑了笑,合什躬身答道,“施主所言极是。佛祖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正是因为凡尘中一切色相皆为空,世事无常,我们今曰所执万事万物,到头来就像竹篮打水,仍是一场空,所以我们才要出家修行,只有苦修行,悟得正道,才可以脱离轮回之苦。”
“好!很好!”杨秋池不禁击节赞叹,转身对悟空师太说道:“本官原来有些担心你们编竹器卖,虽然事出无奈,就怕犯一个‘贪’字,贪嗔痴三毒可是出家人大忌,没想到这小师太却还没把这本份给耽搁了,好,很好。”
杨秋池转身对宋晴道:“等一会你捐一笔香火钱给庵里,多捐一点,尽可能让师太们没有后顾之忧,多多潜心向佛,早曰修成正果。”宋晴连声答应。
以杨秋池现在的财力,供这小小的观音庵十多位尼姑吃喝几百年都没有任何问题。
杨秋池对悟空师太道:“以后庵里有什么难事,尽管来衙门找本官。一定优先解决。”
悟空师太和众尼姑们大喜,急忙躬身合什称谢。
杨秋池坐了下来,拿起一个精致的小竹篮,左右看了看,说道:“这手真巧,绣嫁妆肯定……咳咳……上香礼佛也需要这么巧的手才行。”
杨秋池脑袋短路,差点说错了,出家人哪来的嫁妆绣,赶紧掩饰地拿起地上的一根短竹子,看了看,问道:“这编竹器挺麻烦的吧?”
“也不麻烦,熟练了也就快了。”小尼姑回答。
杨秋池站起身,挥了挥那截竹杆,说道:“那好,你们别管我,接着编织吧。”
众尼姑看了看悟空老师太,见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答应了一声,各自坐下,继续编织。
杨秋池微笑着看着她们忙活,只见一个尼姑负责将修剪长竹子并用刀子砍成需要的长度,另外两个尼姑用刀子从头里划开竹子,修成竹条,其他尼姑各自编织自己的竹器。分工协作,配合十分熟练。
忽然,杨秋池咦了一声,盯着那修剪竹子的尼姑手中的刀子,走过去说道:“你等等,把你的刀子给我看看。”
那尼姑赶紧站起身,将手中刀子倒转过来,刀柄朝前,躬身递给杨秋池。
杨秋池接过仔细看了看,这篾匠划竹子的刀外形很象菜刀,但刀体宽度比菜刀窄一些,前后都是铁的,浑然一体,由于刀柄也是铁的,刀背又比较厚,所以比菜刀重得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杨秋池眼中放光,扔下左手拿着的竹子,从地上拣了一根划好的筷子粗细的竹条,拿着篾刀走到门口,将左手的那一节竹条平放在外面草地上,举起篾刀使劲一刀砍了下去,那竹条应声断成两截。
由于这篾刀的刀柄在刀体的中上部,刀刃的部位和菜刀一样,平着砍切的时候,不会硌着手。
宋芸儿立即明白了杨秋池的用意,惊喜地对杨秋池说道:“那砍断铁链的刀不是斧头,而是篾刀?”
“很有可能!”杨秋池道,“你记得不?那六里村四周都是竹海,一定有篾匠制作竹器,我们当时只想到菜刀、斧头和柴刀之类的生活常见的刀具,却忘了还有篾匠的篾刀!”
宋芸儿道:“怎么办?咱们立即下山去吧,将篾匠的刀子都收上来检查?”
“对,必须赶时间,也许咱们前面的搜查有可能已经惊动了这篾匠,所不定已经潜逃了。”
宋芸儿急道:“那咱们快走吧。”
宋晴急忙拉着杨秋池的手:“老爷,现在都快傍晚了,下不到一半天就黑了,这山势如此陡峭,万一摔着了可怎么办?”
这倒是实话,这阴灵山的山路十分险峻陡峭,又是下坡,俗话说上坡容易下坡难,一不留神还真有可能摔下山去。